不過,還是有人私下傳說,王騾老不正經,諸如在石山坡大隊演出《紅燈記》的當夜,和演李奶奶的蓮彩鑽到一起;以及拿著黑柿餅,將田花鬧到黑地裏欲加調戲,如此等等。這些情況雖無確證,但事實或許不虛。作為歷屆團長,多少出些這方麵的問題,似乎在所難免。再說,戲團裏晃動的不都是蓮彩和田花這些個顯賣腰身騷情不夠的婆娘嗎?那王騾年輕時候便極其能調善逗,此時此刻此種場合,你要他不動心性,難道他吃了齋了?實話說無論何人,一旦做了鄢崮村戲團的團長,都不會百分之百的正派,功過得失三七開,總是比較公允的。隻是王騾本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向人家田花下手。田花何許人也,雖說不是經過禦筆親點的寵妃,卻也是當朝臨幸的野仙。王騾他是吃了豹膽還是怎的?


    《騷土》第五十九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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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又被許多撥弄是非的閑人在葉支書耳邊旁敲側擊,著力渲染,鬧得老傢夥是極其熏點(生氣)。其熏點的程度,簡直就像被人戴了綠帽子一樣的嚴重。按說人在老年,正值看重感情的時候,哪能經得起這樣的打擊?所以,葉支書對王騾意見很大,背地裏氣得直咳嗽,且又不能當麵說出來。這一日,葉支書在家裏借放下飯碗拿起水菸袋的工夫,對著婆娘鳳媛,緩緩悠悠地道:"王騾這人,我在他身上下了多少工夫,一心想提拔他,使用他,沒料到他……唉,到底是心性不實的戲子啊!"


    鳳媛聽到這般言語,先沒答理。她能不知道她的這位官人長著幾根猴毛?鳳媛吃自己碗裏的飯,待吃完飯收碗筷時候,方才瞥了他一眼,埋怨他道:"活該,這是你自家招的!當初我說如何?他吃前扒後,從沒有說是記人恩德的時候!你扶他,他是承你情的那種人不是?前幾日,我看著他從村東往村西走,生生像不相識了似的!好傢夥,麵子揚起,一路上扭腰擺胯,逢上婆娘女子便沒正經,一味地胡調亂侃,說些沒用處的話。你扶他,他給你長臉了嗎?就這,你還不曉他的那婆娘對人咋說的呢?聽了氣死你!"葉支書停下吃煙,大瞪眼盯住婆娘,問:"咋說?"


    鳳媛道:"那婆娘能說什麽好話?"說著,拿了王騾的婆娘菊子常在人前叉腰伸脖的架勢,捏嘴學舌地說道:"我貓娃她大原本就不想幹戲團這差使,還不是葉支書跑到我屋裏,蹲在窯門口死活不走,王師長王師短地央求,我看葉支書實實也是沒抓的了,這才讓當家的應了他。要不了,今年春上,滿村人可不就撂空了?"葉支書聽這話,氣得七竅生煙,罵道:"嘿,離了他那豬肉,我還不做席了嘛!尻子客!"放下煙鍋,出了家門。


    葉支書背著手,神色威嚴地走在村間的道路上。老漢今年是六十有五,按國家規定早到了退休的年紀。但他是農村幹部,沒有退休這一說,隻好一天天地往前磨著。再說即使真的能退,鄢崮村目前的情況也不允他退下來。你站在村口排家數去,如今有誰能代替他來擔當這一村之主的大任呢?


    沒有。老漢仍然得日理萬機,為這一方土地操勞。所以,他人瘦了,腰駝了。走起路來,少了一些昔日的驕橫和霸氣。不過,他的那一副長壽的黑眉毛卻長長地支楞著。這眉毛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搭配在一起,整個人像是一隻巨大的剛剛撲出繭子的蠶蛾,顯出內在的一種鋒利。人活到這般年歲,其實才剛到了火候,真真正正地成精了。老漢過去執行政策,動不動便有過火的時候,得罪人的事情時有發生。如今老漢精明多了,使用權力既不顯山也不露水。躲在人的背後,不言不語,什麽事情都耽擱不了。最近歪雞一幫人,因出不了門憋著火,放出風來要動刀子,要放他賀根鬥的那半水桶狗血。這事按理是他老漢家拿主意,人家可咋單單尋他賀根鬥的麻煩呢?說起來這就是為官的機巧,些微人物且學不到它。賀根鬥他說他能,抓批鄧,抓反擊右傾翻案風。結果在全公社的匯報會上,老漢首先將這情況繪聲繪色地一匯報,全公社的幹部都震動了。人們以敬佩的目光望著他,功勞是他老漢的。賀根鬥氣得突突,不能申辯。黨是領導一切的。老傢夥坐在一邊望著賀根鬥,偷偷地笑。想到這裏,老漢的額頭舒展了。他心裏很美氣,悄聲念道:"叫你能,能來能去到頭來怎麽樣?賀根鬥啊賀根鬥,抹牌我老漢或許不如你,但講政治手腕,你是小猴頭鬥老猴頭,嘿嘿,操心燎了你的猴毛!把你美日的難過還在後頭呢!"


    葉支書拐過照壁前,爬了一麵土坡,進了大隊部的院子。大隊部的戲樓坐北向南,原是一座關帝廟。新中國成立之初,葉支書一班窮漢急需一座召開大會和宣傳政策的講台。正沒挖抓處,隻見村間大廟裏的武帝爺正襟危坐,靈機一動,砸了泥胎拆了簷牆卸了大門,稍加改造變成了現今的規模。小是小了一些,但供奉葉支書這一級的菩薩也足夠了。事實也是,原來那紅臉大漢坐的方位,這多年來竟常常是葉支書本人坐了。


    葉支書走進大院,一眼便瞄見了戲台外頭的西窗根下,鬼頭鬼腦立著兩個人。老傢夥手搭上眉棱骨一望,好傢夥,正是這尻子客!王騾此時正在這背路地裏,嘴裏唱著"倉倉以呔倉、倉倉以呔倉"鼓點,腳下絞麻花似地走著蓮花水步,為那在一邊羞著臉兒的田花比畫。葉支書的老眼雖然有些昏花,但在這事上卻眼尖得像賊。他心裏估摸著,田花起初也許並沒想學戲,隻是王騾連哄帶勸,戳捅了多日,才形成如今的事實。葉支書駐步,背著手探著頭,觀察了一時,親眼看見那王騾竟不止一次地拽著田花的胳膊腕,與她二人絞成一團,名為學戲實為調戲。好啊,這一次究底是看明白了!老傢夥一時氣得是血壓增高手冰涼,眼珠子都要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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