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二臭一眼瞅著葉支書吃完早飯,挺胸兜肚,邊剔牙邊朝他這邊走來。二臭指 給來人:“ 看,我說的對不?我村的葉支書過來了。”來人並沒表現出喜出望外的意思,仍 舊坐在那裏,不慌不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封公函,啪啦一聲抖摟開了, 捏在手裏,一對鷂眼死 盯著悠晃過來的葉支書。葉支書腦子靈光,遠遠就覺著相勢不對,改變了以往大大咧咧的步 態,三腳兩蹺趕了上來,喜眉笑眼接過公函,沒待看全,慌忙領著來人向大隊部走去。二臭 從人家片言隻語中聽得來人是縣上的季站長什麽角色。


    村人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個個都聽說縣上來人,人人都說沒看清楚。於是乎圍住龐 二臭想探個虛實。龐二臭這搗雞毛貨,先是蹲在地上磨剃頭刀子,吞吞吐吐不說明白,吊得 眾人眼神發直雙腿發虛,急的等不得了之後,這方立了起來,神經兮兮地說∶“貧下中農社 員同誌們,不是我龐二臭說話瞎噴,現在全國形勢緊張了,北京出了反革命。這次縣上來人 就帶著毛主席給他寫的公函,抓咱村的哩。前些日子我到縣上磨推剪,就覺著日精古怪。城 隍廟的城隍爺,讓縣城中學的娃娃給打了個稀爛。後來縣長發話,不發話連廟都敢給拆芰 。鐵匠鋪子黑狗也不說睡覺,加班加點打矛子(紅纓槍),說是人手得有一件。縣城大街上 走的女子、娃們一律留開洋樓(短髮)。我二叔家的碎女淑貞,辮子都給剪了,你不喚過麵看 ,還以為是個小子哩! 沒說我一次去縣上,天灰黑時上廁所,眼看前頭一個留洋樓的人進 去了,跟尻子進去,拉出傢夥剛說要尿,卻見前頭的那娃茅坑蹲下,刺啦啦一聲濺盤哨壺的 大響,將我登時嚇了一跳,慌忙跑了出來。好傢夥,進錯門了! 你曉咋日鬼的,如今這世 道混亂,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更甭說咱村真要貓個把反革命,還不是像耍把戲! 嘿,狗 日的鄭栓,反革命就是你! 你們信不? ”龐二臭說著便揪了鄭栓。眾人轟笑。一個個眼神 上都有了亮光,人人恨不得當即弄個反革命出來,讓大夥們都看看熱鬧,隻不說是打發這平 平淡淡的日子太難了。正說著,隻見民兵栓娃背著槍,撥開人群,走到二臭後頭,沒待二臭 反應過來,伸手將照壁牆上的招牌摘了下來。二臭緊護慢護,還是被他扔在地下,幾腳踏個 稀爛。由於此事來得實在突然,眾人看時,栓娃已揚長而去。二臭跟尻子追了幾步,又怕人 踩禍了他的攤子,回過頭來一蹦三尺高,將那自娘肚裏出來學到的所有汙穢之詞,一發用上 ,朝栓娃的硬脊背撂了過去。眾人喜滋滋、笑哈哈,隻覺著日頭也紅下了,身上也暖和了。


    《騷土》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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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臭越罵越來勁,索性信口將自己和栓娃媽在麥地裏胡日鬼的事情也抖落出來,後來竟 說栓娃是他的種子。眾人說不是,二臭堅持說是,並要眾人細想,栓娃說話走路,竟有些像 他。眾人一想,確實是有些像。正準備一笑,卻不料,這時候對麵的槐樹底下婆娘窩裏殺出 一個人來。眾人回頭一看,是栓娃媽。檢娃媽手拿鞋底指捏鋼針,朝這方罵道∶“你日誰氏 ——把你的苊佳鄄豢純礎—日誰誰叫你日——你萇隙喑ち艘話陽E子咋——我兒踏你的牌 子總歸有個原因——平白無故他踏你的牌子恁是瘋了——你黑萇喜練哿ā—外頭看不


    著裏 頭看不著——麥地裏日人那是咋哩——你屁絆得栽跤——苡滄懦糯——囂得看不著耳朵— —裝得像懿皇渠堋—沒有說的謊說……”如此等等。


    二臭看這相況,隻好忍下,嘿嘿一笑,悄聲對了她一句∶“把你的賣去!” 轉身蹲下 ,搔著光葫蘆頭,不再言聲。論說他也心裏明白,縣上的人剛才已給他打過招呼,不是縣上 的來人發話,鄉裏鄉親的,誰沒蓯賂閃耍摘他的牌子幹啥? 他隻是這口氣沒處出去,借 住栓娃發泄罷了。這二臭說來也不是等閑之輩,別看他光棍一條,為人處世古經甚多。二十 年前參加渭北遊擊隊,給支隊長牛三保當過保鏢,槍林彈雨闖了過來。若不是沒有文化和喜 歡嫖窯子這兩條不值錢處,今日裏最起碼也是公社社長一級的幹部。這兩條即就是少上一條 ,咋說也得給碗官飯,再也用不著黑水汗流,挑著剃頭擔子滿世界裏轉悠。沒說有一年春節 ,二臭央求油嘴子劉搗鬼寫副對聯,老人一捋八字鬍子信手拈來。上聯是:前頭熱後頭涼剃 頭手藝;下聯是:東窪鑽西川行見門開張;眉批:四海為家。二臭以為誇他,樂得手舞足蹈 。大年初一,同鄉親們一道立在門外欣賞。知底人一看,皆背過臉掩口而笑。此話不說則可 ,說起來倒是暗譏他二臭的德行。


    卻說是將近解放的一年秋天,縣長的三姨太去姑姑庵拜佛求子,因大雨攔阻,隻好借鄢 崮村的一片瓦舍過夜。侍衛和轎夫都被村保長根娃拉到村公所裏喝酒去了,單留下三姨太一 人在二臭家隔壁的廈房裏歇息。也合該那三姨太出事,到了半夜,剛說睡實,忽然一陣突如 其來的奇怪聲響,把三姨太從迷夢中驚醒。三姨太嚇得心驚肉跳。沒有隻身獨居過的女人, 單是不曉其中滋味。坐起來,那聲音便自動消匿;但睡下,那聲音乍然又起。如此三番五次 。三姨太又是那極其信奉神鬼之人,窗外頭風聲雨聲,加之又在這荒郊野村生疏之地,更添 了十二分的恐懼。正在萬般無奈之時,隻聽得窗外頭有人咳嗽,三姨太像是遇著救星,搶天 呼地,一氣連聲喊住。窗外頭的說∶“太太你咋,是要水喝得是?” 三姨太借坡下驢,連 忙更衣,抽了門閂,等那人端水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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