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開始這樣說道:


    “被731強征的中國人,根本談不上人權,在殘酷的統治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殺害。勞工們每天早晨都要接受點名。有一個叫李昶的老人,由於年齡大,腰彎曲,點名時挺不起胸來,不能保持直立不動的姿勢,為此,被勞務班的日本人真田發現了。真田把李昶從隊列中拉了出來,用鐵棍毒打。李昶抱著頭蹲在地上。真田繼續用鐵棍毆打,李昶的頭皮被打破,流出了血。真田又唆使軍犬去撕咬已經不能動彈的李昶——他被撕咬得渾身是血,已無力逃跑了。”


    這時,我問道:“在場的還有其他日本人嗎?”


    “除真田外,還有勞務班的三個日本人。”


    “他們沒有勸阻真田嗎?”


    “沒有,他們隻是在一旁笑著看。”


    “中國人也沒有去勸阻嗎?”


    “如果誰勸阻的話,那勸阻的人也就沒命了。中國人隻能邊哭邊咬牙切齒地注視著。”


    “請你繼續講下去吧!”


    “真田的暴行好不容易結束以後,夥伴們把李昶抱起來送回家。李昶老人半年臥床不起,後來死了。”


    “在勞務班裏,還有一個叫秋葉的日本人,約二十六七歲,不胖也不痩,中等身材,長臉。他受大工頭工藤的指揮。有一天早晨,出工前,一位叫潘德亮的勞工,46歲,遇到秋葉。秋葉向他招手說:‘過來!’老潘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因為他聽不懂日本話。秋葉就慢慢地向他走去,走到相距10米左右的地方,他拔出軍刀。潘感到生命危險,拔腿就逃。他逃到翻譯李初廷家的門口,想請翻譯協助與秋葉調解,但是李翻譯還在睡覺。潘就大聲喊李翻譯,但李仍未起來。這時,秋葉追了過來,舉起軍刀就砍。潘用手招架軍刀,結果手被砍掉了。秋葉命令潘用剩下的手去揀被砍掉的手,然後,把他帶到了勞工調查處——拘留所。在拘留所前,秋葉命令他拎著斷手跪下,又從肩膀斜著砍下去,將他砍死。”


    白繼續說道,“發現731部隊中的中國勞工稍有反抗,‘使者’就來了。‘使者’往往都是半夜裏來,不允許任何辯解就把勞工抓到新五屯(即裴家窩)去。凡是抓到那裏去的人,總是有去無回。我的朋友文業責和黃國富兩個人也是被抓走以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我們也參加過危險性的施工。1943年3月,讓我們在‘口字樓倉庫’的庭院挖一個3米見方的坑,將一根直徑30厘米、長約13米的鐵管子埋在坑裏……”


    “施工時,用木棍支撐著鐵管——鐵管兩頭用軟木塞堵住,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經過長時間的施工,才弄明白似乎是給‘龍宮’(日本人對口字樓倉庫的稱呼)地下設施安裝通風口。”


    “通風口是用混凝土固定的。從坑底往下還鑽了3米深。鐵管從坑底往上伸出10米左右,在地麵的末端有4根支管,向四方伸出來。”


    “如果這是通風口的話,那麽,地下就可能有人;如果龍宮地下是秘密監獄的話,那麽,我就是知道秘密的人。我們擔心,一旦施工結束,就會被殺害。我是和同事陳洪起、梁萬超兩人一起參加施工的,他們還都健在。”


    “1943年3月,用貨車運來一個裝在大木箱裏的機器,放在口字樓東側的空地上。木箱高約3米,寬2米。原來的木箱放在那裏,但一周以後木箱忽然消失了。”


    “由於木箱很大,搬不進口字樓的出入口。當時,我們覺得它的去向很奇怪,不久發現口字樓東牆上有新補修的痕跡,而補修的麵積和木箱的尺寸是一致的,我們估計木箱是從這裏運進去的。機器本身究竟是什麽,至今也沒有弄清楚。”


    一位原部隊人員推測說:“白所見到的這台機器可能是731部隊當時大量使用的高壓蒸氣滅菌器。其形狀類似油罐車上的油罐,不能拆卸。我曾在口字樓南樓(以前叫3號樓)的走廊裏看到過這種東西。關東軍高級軍官來視察時,各班就把標本集中起來,放在3號樓的走廊裏供他們參觀。”


    反戰官兵的下場


    在731部隊裏,除工藤、真田和秋葉外,還有勞務班人員青木、西尾和安住等。八木澤班有一個紅臉的日本人,外號是“大紅臉”。勞工們把日本人叫做“日本鬼子”,心裏很恨他們,蔑視他們。白用漢語說工藤、秋葉、青木和西尾,有時也用日文名字叫他們。


    據白說,“勞務班一部分人在63號樓,早晚有兩個日本人來管事。他們的名字叫工藤和關岡。工藤是工頭,負責掌管勞務班。勞務班人員身穿土黃色製服,頭戴戰鬥帽,腳蹬無光澤的生皮靴子。工藤和關岡穿著有鐵釘的馬靴,平時腰間掛著軍刀,日本投降前還帶著手槍。


    這時,我問道:“聽了你的證詞,淨是出現令人難以置信的冷酷無情的日本人,但是,我想他們中間也會有有良心的通情達理的日本人吧!731部隊進駐平房以來,平房人和日本人之間從來沒有過友好的交流嗎?”


    白回答道:“在第二倉庫有一個叫竹口的日本人,他和中國工頭文利幫的關係很好。雙方互相進行家訪。文利幫雖然是中國人,但卻幫助日本人欺侮中國勞工,所以中國人都恨他。”


    “那麽,他不是我說的友好關係,而是為了討好日本人才友好相處的。”


    “是的!”


    “731部隊人員中,有沒有暗地裏庇護和幫助中國人的人呢?”


    “從未見過那樣的日本人!”四個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日本人拳打腳踢中國人是家常便飯。不毆打中國人的日本人就算最好的了。據我所知,比這種人更好的日本人是沒有的。”白又追加了這樣一句話。


    “日軍士兵中也有成為中國人的朋友的,但是在731部隊裏卻沒有這樣的人。”


    “這裏沒有這種人!”


    室內除了四名證人外,還有韓曉、王學琴以及當地十幾個中國人,大家都沒有表示異議。


    “當年來到哈爾濱地區的日本人,無論軍人或民間人士,都到處耍威風嗎?”


    “也有不耍威風的人,基層的人、開拓團的人以及他們的家屬不耍威風。基層的日本人,受到上級日本人的欺侮。”


    “731部隊的怎麽樣呢?”


    “也有態度溫和的人,那是極少數。在當時的中國人看來,所謂好的日本人,就是不打罵中國人的人。”


    “但是,我聽說731部隊裏也有反戰的人!”


    731部隊原少年兵機關刊物《房友》第16號刊載過吉田不二男寫的一篇題為《我所見到的731裏的反戰者》的文章。


    在這篇文章中,“熊穀班長說……上戰場就是去送死……我們在背後指責熊穀班長是膽小鬼、‘非國民’等。由於這種說法和當時受的教育發生矛盾難以理解。現在回想起來,在那種氣氛中,他的話作為一劑清涼劑促使人們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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