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如意神劍


    “多謝前輩,前輩請。”朱文琅連忙拱手道。一來雖知非敵,但畢竟不明底細,二來自己畢竟屬於晚輩,讓前輩先行乃是禮數,自然不肯先進去。


    誰知那餘慶峰不等朱文琅說完,已是十分自然地轉過身,舉著火折向前而行:“方才我已問過,先進洞之人乃是當年海通大師的後人,洞中有海通大師的衣冠塚,還有些前朝的碑文,以及一些修繕大佛時剩下的鎏金銅壺之類的佛器……”


    “海通大師是和尚,他還有後人?”走在最後的唐玥訝道。


    “唐姑娘是‘十麵埋伏’唐延雄唐堡主之女吧?我與你父十餘年前見過一麵,那時姑娘尚在總角之年,如今也這般大了,嗬嗬……海通大師自己自然沒有後代,此人乃是海通大師的同胞兄弟的後人,奉祖輩之命守護大佛的,已有十數代了。”餘慶峰一邊笑道一邊朝裏走,走到洞內深處,果見洞中有盞油燈,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站在那裏,恭敬地等待。朱文琅仔細看去,果然有點像最開始進洞的那人的身影。


    “餘先生。”那人見餘慶峰三人進去,忙恭敬地躬身行禮。


    朱文琅四下環顧,洞內空間並不大,中間樹著一塊石碑,旁邊一座小小的墳塚,墳前是個小小的香爐,裏邊還插著三根正在燃著的線香。


    “這便是海通大師的衣冠塚?”朱文琅一指小墳。


    “回公子,這正是先祖海通禪師的衣冠塚。”那男子恭敬回道。


    “淩雲寺中不是有海通大師的靈位嗎?山頂還有大師的一座雕像。”唐玥奇怪問道。


    “哦,此處埋的是海通禪師的俗家衣冠。先祖是海通禪師的哥哥的兒子,在修建大佛時一直跟隨在禪師身邊,禪師圓寂之後便在這樂山府落戶,子孫奉先祖遺命,世代守護大佛。”男子回道。


    “那這塊碑是?”朱文琅指著正中的那塊石碑。


    “哦,這是前唐大佛建成之時,朝廷立的石碑。當時立了兩塊碑,一塊大的放在淩雲寺,這塊是小的,立在此處。”


    朱文琅就著火折子仔細看去,果見那石碑上字跡依稀刻著“大唐貞元十九年……”的字樣。


    “此處有海通大師的衣冠塚,還有前唐貞元間的石碑,難道樂山的衙門不知道嗎?”朱文琅疑惑問道。


    “唉,唐宋元明,數百年曆代風煙,朝廷衙門不知道這些細節倒也並不奇怪。”旁邊的餘慶峰歎道。


    “也是,都快千年了。”唐玥也點頭道。


    “嗬嗬,老朽原本還以為是有人想不利於大佛,進來看看,卻不料竟然是海通大師的後人,老朽得罪了。”餘慶峰笑道,說著朝那男子鄭重地拱手行了個禮,又走到海通大師的衣冠塚前躬身行禮。


    朱文琅和唐玥也都過去朝衣冠塚行禮,再朝那男子拱手行禮。


    那男子慌忙拜倒:“先生,公子,小姐,你們都是為了保護大佛,小人代先祖拜謝先生,拜謝公子,拜謝小姐了。”


    “起來吧起來吧。”餘慶峰忙扶起男子道:“那既是如此,我等就不打擾你了,你一會自己能出去吧?”


    “能能能,我每隔幾個月就進來一趟,看一下有無異狀,再給海通禪師上一柱香,從山上放繩子下來的,一會我再拉著繩子上去便是。”男子連連點頭。


    “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先出去了。”餘慶峰道,又轉頭問朱文琅:“朱公子,唐姑娘,咱們就不打擾這位先生了,咱們出洞如何?”


    “晚輩遵命。”朱文琅忙一拱手,拉著唐玥出得洞去,走到洞口,運起輕功,兩人飛身而下,在大佛膝蓋上一個起落,落在大佛腳下。


    那餘慶峰也跟著飛身而下,果然輕功也是一流。


    “朱公子,上次少林普雲大師來信,因門中俗務,老朽未去少林,未曾見得朱公子,卻想不到今日在此相見。朱公子這是來樂山遊玩?”


    “哦,晚輩是打算順江而下回返京師,經過樂山府,特來瞻仰大佛,卻不料能有幸見到餘前輩,真乃不虛此行。”朱文琅忙道。


    “順江而下確實快捷,半月即可到京師,沿途風光秀麗,尤其長江三峽更是江山奇景,朱公子可以好好欣賞。”


    “晚輩正是如此打算。”


    “朱公子,既是大佛無事,那我等便就此別過吧,就祝朱公子和唐姑娘回京師一路順風了。”兩人客套來客套去,也沒什麽正事,餘慶峰便道。


    “餘前輩。”朱文琅哪肯放過,忙叫道:“今日得見餘前輩,乃是晚輩的福分,卻不知餘前輩下榻何處?晚輩明日想登門拜見,也好向前輩請教。”


    “哦,我便住在這樂山的知府衙門,知府劉世成乃是老朽好友。”


    “哦?知府衙門?”朱文琅大為驚訝,沒料到“如意神劍”餘慶峰身為青城派掌門人,武林名宿,居然會與樂山知府這麽一個官場中人是好友,還住在知府衙門之中:“那……既是如此,晚輩明日便到知府衙門拜會前輩便是。”


    “那老朽明日就靜候朱公子了。”餘慶峰含笑道,一派掌門的氣度確實令人心折。


    “多謝前輩,那晚輩便告辭了。”朱文琅拉著唐玥恭恭敬敬地朝餘慶峰拱手行禮,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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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知府衙門在樂山府城的城東,距離碼頭並不遠,紅磚碧瓦的,甚是莊嚴肅穆。門口兩個差役,腰挎戒刀,來來去去地走動,將靠近大門的閑雜人等驅開。


    朱文琅帶著唐玥便朝那大門走去。


    那兩個差役看到二人慢慢近前,眼見來人衣著雖談不上華貴,卻是十分齊整,腰間還戴有玉珮,十足的富家公子模樣,再加上旁邊相貌甚美的唐玥,紫衣翩翩,還手拿長劍,倒似個會武的貼身丫環,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百姓人家出來的人物。


    差役互相看了一眼,心知這二人絕非可以隨便喝斥之尋常人,忙拱手恭敬道:“這位公子,此地是樂山府的知府衙門,閑人不得靠近,若是公子有事,請賜名貼,待小人通報,若是無事,還請公子自便,不要在大門外逗留。”一番話說得彬彬有禮,確實訓練有素。


    “多謝了。在下朱文琅,求見知府劉大人,還有借住在府上的餘先生,還請差官大哥通報一聲。”朱文琅拱手道。


    “不知公子可有名貼?”


    “在下未曾帶得名貼,差官大哥隻需通報一聲即可。”


    那兩個差役見朱文琅連名貼都不帶,就敢上門求見知府大人,對看一眼,心知此人來頭隻怕小不了,不敢多言,一人道:“那煩請公子稍候,小的即刻回去稟報一聲。”


    “多謝差官大哥了。”朱文琅退後兩步,從腰間抽出折扇,唰地一聲打開,裝模作樣地搖了幾搖。其實此時寒冬剛過,初春仍寒,哪裏需要用什麽扇子?不過是故作斯文裝點門麵而已。


    唐玥在旁邊看著,這個平日裏吊兒啷當沒個正經的浪子哥兒此時居然裝出這麽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心中暗笑,臉上卻不敢露出形色,隻在旁邊閉口不語。


    不一會,隻聽“吱呀”一聲,知府衙門大門洞開,一個方臉無須的中年男子,身著五品紫衣官袍,大約四五十歲年紀,領著十餘差役師爺模樣的人從中而出,站在簷下。那男子雙手一拱,朗聲道:“不知哪位是朱公子,可是朝廷欽差朱大人?”


    “在下便是朱文琅。”朱文琅折扇一收,跨前一步拱手道。


    “哦,不知朱公子從何而來?可有信物?”那官員盯著朱文琅問道。


    朱文琅心知那官員想問的是什麽,也不說話,微笑首從懷中掏出那塊金燦燦的禦賜金牌。


    那官員一看,連忙跪倒,後麵也是呼啦啦跪倒一片,隻有一個大約四五十餘歲文士打扮的長須男子依舊微笑靜立,並未拜倒在地。


    隻聽那男子伏地朗聲道:“樂山府知府劉世成,恭迎欽差朱大人。”


    “劉大人快請起,無需客氣,朱某隻是路過此地,特來拜會劉大人。”朱文琅見慣了這種場麵,自然是得心應手地口中應酬,雙手虛抬,作勢將那知府劉世成扶起。


    待那劉世成站起,朱文琅含笑對依舊站在那並未下跪的老者道:“晚輩見過餘前輩了。”那老者正是昨夜在淩雲大佛處相遇的“如意神劍”餘慶峰。


    “餘先生乃下官知交好友,餘先生並非我官場中人,還有舉人功名在身,故未跪迎,望欽差大人恕罪。”劉世成忙解釋道。


    “朱公子果然信人,今日便過來了。”餘慶峰含笑道。


    昨夜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此時卻見那餘慶峰一身灰色長衫,文士打扮,相貌清瘦,一縷長須,麵含微笑,朱文琅一眼望去便覺氣質和藹可親,忙拱手道:“不敢不敢,餘掌門乃武林前輩,晚輩自然想多多請教。”


    “餘先生與欽差大人是舊識?”知府劉世成訝道。


    “朱公子文武全才,在武林中已是大有聲名,昨夜正好偶遇,朱公子說是今日過來,卻想不到這麽早朱公子便來了。”餘慶峰含笑道。


    “原來如此。來來來,我等堂內說話,就不用在這大門口寒暄了。朱大人,快快請進,餘先生,你也請。”劉世成忙招呼道。


    “不知劉大人如何會與餘掌門是好友?”朱文琅在堂中坐下,接過差役奉上的茶,泯了一口,道。


    “哦,餘先生文武全才,不過與下官卻隻是文友,常與餘先生談詩論賦,隻是下官才疏學淺,隻會糊弄些酸詞歪句而已,下官雖知餘先生也是青城派掌門,但下官不諳武技,於江湖之事確實所知甚少,真是慚愧,慚愧。”


    “劉兄過獎了,老朽哪裏是什麽文武全才,這話當送給朱公子才是,朱公子少年英雄,不但是武林中的後起之秀,更深得皇上寵信,實是前途無量啊,我們這幫老家夥早已是望塵莫及嘍,嗬嗬。”餘慶峰嗬嗬笑道。


    “餘前輩實在是謬讚了,晚輩實不敢當,前輩‘如意神劍’在武林中聲名遠著,晚輩實是應該以各位武林前輩為學習的楷模。”朱文琅拱手道。


    “嗬嗬,朱公子實在是過謙了。好了好了,一些客套場麵話就不說了,朱公子乃是朝廷欽差,不知是否和劉兄有公務要談,若談公務,老朽一介平民不便旁聽,就先回避了。”那餘慶峰起身拱手。


    “哦,晚輩此來主要還是拜訪餘前輩,並無公務與劉大人商談,前輩無需如此。”朱文琅忙道。


    “不錯,餘先生,你我隻是飲酒品詩談談文,欽差大人也是文武雙全,少年英雄,欽差大人來了,餘先生也可和欽差大人論論武啊,可莫要走了。”劉世成道。


    “朱公子,劉兄,既是如此,餘某盛情難卻,卻之不恭了。”餘慶峰略一沉吟,抬頭含笑道。


    “這才是了,機會難得,餘先生如何走得?”劉世成道。


    四人這才正式落坐,府衙的差役給四人奉上茶來。


    “不知欽差大人來我樂山,是否有……”劉世成畢竟屬朝廷命官,眼前坐著的卻是位身懷聖上金牌的主兒,說句難聽的話,手持金牌的朱文琅哪怕當場將知府劉世成一刀砍了,隻怕也算不上多大的事,但他的小命卻是不保,由不得他不緊張。


    “哦,沒有什麽事,我與唐姑娘準備租條船,順江而下,回京師。此外便是過來拜訪一下餘前輩,向前輩學習請教。”


    “哦,原來如此。”劉世成似乎長籲一口氣,臉上也恢複了笑容:“那下官即刻為欽差大人安排座船。”


    “不用不用,我和唐姑娘自己租船便可。”


    “請欽差大人放心,本地岷江幫是專做江上放排運貨的,有許多老船手,總會比在外頭胡亂租船要安心得多,再說順江而下回轉京師,路上灘險浪急的,尤其是長江三峽,讓岷江幫安排個結實的客船,再加上幾位老船工,總會安全許多。”


    朱文琅一想有道理:“那就麻煩知府大人了,不過這租船的錢還是得照付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劉世成喜得連連點頭:“卻不知大人準備何時啟程出發?”


    “這倒是不急,就後日吧。”朱文琅略一思索,回道。


    “請大人放心,今日下官便與岷江幫打招呼,明日便可準備妥貼,後日定可順利出發。”劉世成忙道。


    “多謝劉大人了。”朱文琅拱手道。有劉世成安排本地幫會的船,確實能方便不少。


    “朱大人無須客氣,大人乃天子京畿近臣,操勞的都是天大的事,像我等邊陲小吏也隻能在租船這般小事上出出力,能幫上點忙已是下官的福分。”劉世成忙連連應聲。


    “其他則已無事了,今日來劉大人府上拜訪,主要還是想與餘前輩多親近親近。”朱文琅是比較煩官場上這套迎來送往馬屁不斷的“應酬”的,說完租船的事,立時便轉入正題。


    “朱公子,上次收到少林方丈普雲禪師的書信,曾言道朱公子曾在少林寺賜藥解得各大門派掌門人所中之慢毒,此番功德不小。普雲方丈對公子百般讚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見朱文琅與劉世成聊完,坐在一旁的餘慶峰開言道。


    “那是方丈大師過譽了,晚輩如何敢當?”朱文琅忙謙遜道。


    “普雲大師在書信中提到,朱公子曾推斷武林之中有一股暗藏的勢力,蠢蠢欲動,有在中原武林中掀起動蕩的可能,少林寺各門派掌門人中毒一事便是這股勢力所為,不知朱公子能否詳細說說其中內情?”


    “哦,如今這股暗藏的勢力晚輩已證實,確實有之,名叫天一盟。”朱文琅道。


    “天一盟?已證實了?如何證實的?”餘慶峰似乎很驚訝。


    “我在成都百裏之外的邛縣受到伏擊,曾受重傷,被弄得半死不活,逃進山中,這條命也差點丟在那兒,後來經高人救治,才剛剛痊愈沒多久。那組織伏擊之人叫‘血刀’胡峙,他親口承認他是天一盟中人,且那些滅門命案都是他所率的天一盟青龍殺手所為。”朱文琅推斷五毒教的大師姐梅罕已遇害,胡峙也當麵暗示,但畢竟未曾親見,因此除非是絕對信得過的自己人,還是注意盡量不漏出任何關於梅罕的信息。


    “‘血刀’胡峙?此人乃是二十餘年前出道的江洋大盜,為人凶殘,嗜殺成性,後來據說被武當派上代掌門人靈空真人重創而逃,不知所蹤,二十多年了居然還沒死?又出來為非作歹了?真是豈有此理!”餘慶峰一拍桌子,憤憤道。


    朱文琅眼光一閃,道:“是啊,這胡峙屬於天一盟中人,那些命案也是天一盟所為,我雷伯‘雷霆劍’上官雷也是死於天一盟之手,再加上在多次對我的行刺,可以確定這天一盟便是當日在少林寺中與方丈大師,武當掌門青峰道長等人商議時所猜測的那個暗藏的熱力,至於他們的目的,從種種跡象來看,恐怕和我們推測的也不會相差很遠。”


    “嗯,普雲方丈大師對朱公子極是推崇。在老朽看來,若真是聯合武林各派力量對付那天一盟,朱公子便是領袖群雄最為合適的人選,方丈大師隻怕也是作如此想,我青城派也願甘附驥尾,為中原武林盡一分力。”餘慶峰說著拱了拱手。


    “這個晚輩可萬萬不敢當——隻是如今天下初定,百姓已萬萬再經不起什麽折騰了,故須得想辦法將這場武林紛爭消彌於無形,方為上策,免得引起天下動蕩,受苦的還是小老百姓。至於領袖群雄之類,晚輩實在是沒想過,而且晚輩年輕,也實在擔不起這副擔子,還是得靠餘掌門這樣的武林前輩振臂高呼,號召群雄,我可真是當不起,隻是盡我之能罷了。”


    “嗬嗬,機緣湊巧,這副擔子朱公子不想擔,隻怕也得擔下了——此事便順其自然罷,聽聞朱公子武功超群,連方丈大師也是多加讚譽,不知公子可否略加賜教?”餘慶峰言鋒一轉。


    “晚輩初學武功,實在當不起超群二字。餘前輩乃一派掌門之尊,江湖中的絕頂高人,晚輩實是盼望前輩能多多指點一二,也好讓晚輩能多有進益。”朱文琅也不客氣,從椅中站起,躬身拱手道。


    “嗬嗬,好,好,朱公子請。”餘慶峰似乎早知朱文琅會同意此提議,又或是他自己亦有此意,微笑站起身來,一擺手道。


    “餘前輩請。”朱文琅也一擺手。


    “來人哪!將後院空地打掃一下,把東西搬開,欽差大人和餘先生要切磋武功。”一直在旁邊傾聽二人說話的劉世成高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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