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六誤會此意,抖手打出一鏢;白娘子急急地一長身,把鏢接住,喝道:“包六,你怎麽動手?”


    旁邊的人齊來攔勸。哪知雄娘子淩雲燕身手靈活異常,早從人叢中撲過來。包六急抓起一把椅子打去。雄娘子左手奪過,右手猛掣出短劍。眾人驚呼:“別價,別價!”已經晚了。一聲驚叫,血濺宴間,包六剛剛拔出一把匕首,剛剛一揮,劍已劈到,“克嚓”的一聲,半隻胳膊掉落地上,掌中還握著那把匕首。整個身子立刻往旁一栽,臥倒在血泊中了。


    白娘子淩霄燕跳過來抓雄娘子,隻趕了一個後尾;僅僅抱住淩雲燕,奪過了短劍,卻沒有救得包六。劍猛傷重,包六已然昏死過去。雄娘子恨恨往旁一退,身上濺了許多血點。部下八個首領,麵麵相覷。白娘子頓足嚷道:“雲兄弟,你怎麽這樣手快?他罵,罵他的去;我們要評的是理。你們快看看,快救救吧!”八個頭領忙來救治包六,拿藥的,找布的,忙做一團。白娘子為安慰眾心,親給裹傷敷治;先把包六搭到一邊,撥人服侍;又派一個親信頭領陪伴安慰。一麵仍召集部下,問這事該怎麽辦?二當家固然手急了些,包六的嘴也未免太難。


    那第五位頭領忙道:“這事的起因自然是包六哥犯規,剛才這一場也是他先動的手,這就教犯規抗上。這不能怨二當家的。”白娘子看著眾人的神色,點頭說道:“論理兒當然是這麽講了,不過自相殘殺,總怨二弟不會禦從。二十幾歲的人,連幾句罵都挨不起麽?”


    群盜經白娘子這樣說,多半心平氣和,遂又議到善後之計。第七位頭領說:“包六哥總算犯了條規,在本幫不能呆了。我們等他養好傷,湊點養廉,把他好好送走吧。”復經群盜共議,都說隻可這樣。


    還有對外這一麵,淩雲燕即將包六處刑,交師姊白娘子辦理後;第二步自己立刻趕辦還贓。竟將包六的斷腕和原盜的贓物,金珠未動,現銀照賠,拿來打做一包。他親自改裝,送到子母神梭武勝文的別墅。隻叩門投入,便飄然走開,他和子母神梭竟沒見麵。


    子母神梭代友尋贓不得,兩個舊夥伴住在他家,實已無計可施。忽然夜聞剝喙之聲,未容開戶尋視,便投進東西來。子母神梭提刀急追,未見人影;打開包一看,是一隻人手和細軟金珠,還留著名帖,畫著“淩空雙燕”,內說:“失察部下,得罪同道,已加薄懲,追贓返璧。特自登門道歉,三揖遙拜,後會有期。慕名友叩,名正肅。”


    子母神梭反覆看這留柬,初猶詫異,終則欣然大悅。對同伴說:“你看,你二位丟的東西找回來了。我這點薄麵,在這裏還吃得開!”這就叫麵子,這就叫義氣。子母神梭道:“這一對燕子還瞧得起我。”二友得贓,就打聽到底飛燕是誰,這贓怎麽找回來的。子母神梭道:“你二位就別管了,反正是慕名朋友罷了。”催勸二友趕快回家。從此子母神梭記住了淩雲燕的名字。


    那包六斬腕之後,已死復生。在養傷時,引咎自責:“實在怨我不對。應該受刑,受刑不屈。”等到傷痛稍定,向看護他的人,尋找自己那隻斷腕。斬腕早送給子母神梭用以示威市惠了。看護人權詞以答,包六苦笑了一聲,不再索討。又養了好些天,群盜慰解他,竟要資遣他;他竟潛謀私走。哪裏走得開?早被白娘子防備了,虛打他一暗器,略示儆戒。隨即用好言切實勸了一頓,把他送走。大家都明白本幫種下仇人了,可是全誇白娘子辦得厚道。白娘子又把“好”移到淩雲燕身上,對眾人說:“這不是我的主意,這還是二弟教我代辦的。你們不曉得他麽?年紀輕,臉皮熱,做錯了事,很後悔。他現在就是不能對包六賠不是罷了。”


    話雖如此,終埋隱患。雄娘子行法以保威信,固然維持住同道的義氣,到底結怨於本幫。包六所傷是在右臂,他最惱的是:“砍一下子,不算回事,我本來有錯。這小子最不該拿我的半條胳臂,送給外人買好。”他竟一麵苦練左手兵刃,一麵要暗算淩雲燕。


    包六給淩雲燕造謠,誣他是採花yin賊,是桑沖、王紫稼一流,慣於喬扮女子,jian汙良家閨秀。他知根知底,他造的謠格外能惑眾。一再煽動武林豪俠,慫恿他們捉拿採花yin賊,替屈死的貞魂雪冤,替綠林道剔除敗類。言之鑿鑿,有他一句,勝人十句。雄娘子淩雲燕穿耳纏足,男人女妝,形跡本來可疑;自聽惡謠,他俯仰愧恨,後悔難追。他遂改穿男服,力學武夫步履,又極力地檢點形骸,教手下人替自己闢謠。又想自己的巢穴,包六備知什九,忙與白娘子商計,克日遷場,重尋秘窟;索性連準窩也沒有了,改採流浪做法。部下隻有那八個頭領,能見他的真麵目;其餘小嘍羅統由飛鈴王苓和白娘子出頭率領,雄娘子僅在暗中操縱。他用盡心機,回護己短,終被包六專心跟尋,掀起了禍難。


    一天,淩雲燕隻身跨驢,暫改女裝,偕一個小嘍羅,出離了密巢;竟與仇人狹路相逢,正在夜深時間。淩雲燕久不女妝,這一次為要做案探道,才易妝宵行。包六單等的就是這時候,呼嘯一聲,猝然率眾把淩雲燕圍上。


    包六布置狡獪,自知力不能敵,藏在暗影中,隻遠遠指揮。卻不知他從何處勾結來兩個武功迅猛的劍客,是兄弟二人,受師門規戒,深恨yin賊,定要製淩雲燕的死命。仇人相逢,恰在林邊。


    淩雲燕策驢前進,忽聞林中葉瑟瑟發異響,急忙勒韁審視。火光一閃,響箭陡發;兩個劍客仗劍齊出。包六掩在樹後,啞著嗓子說:“就是他,男扮女妝,就是他!打!”喊一聲打,箭如雨下,先抄後路。


    淩雲燕身後隨行的那個飛行小盜,剛要報字號借道,忽見情狀有異,喊一聲急往回跑。被包六同黨集中放箭,定要射死他,以剪斷援兵。這小飛賊竟帶箭逃走,包六撥人急追。但淩雲燕潛出秘巢,距此已遠,呼救竟來不及。淩雲燕下驢拔劍,還想動問;二劍客都很莽撞,舉火一照,認定了麵貌打扮,就一聲不響,揮劍上前狠打。


    淩雲燕揮劍格架,且退且問:“是合字,是鷹爪?是辦案,是尋仇?”屢問不應,最後才說:“你是淩雲燕麽?”答說:“是。”對方哈哈笑道:“是就沒錯!小燕,你到底是男人?是女人?憑你這打扮,隻要不是女人,一準不是好貨!”


    兩劍客奮勇進攻,淩雲燕出力招架,心中未免惶惑。再三詰問:素不相識,因何動武?二劍客同聲大笑:“燕姑娘,你少要嘮叨!咱們手底下明白,捉住你,再告訴你不晚,準教你臨死落個明白。你要是想得開,快束手就縛,教二太爺驗驗你,就完。”又笑罵道:“你是唱花旦的,還是唱武旦的?”


    二劍客的話聲帶著侮蔑,劍術既精且快。若單打獨鬥,淩雲燕還可抵禦;如今雙戰,自覺不敵。淩雲燕不願糊糊塗塗地栽了,仍要窮詰敵情;敵人竟醜罵起來。淩雲燕有些瞧科,忙將包六的名字喝出來。包六不肯應聲出頭,一味唆眾包圍淩雲燕。淩雲燕漸感不支,急思退逃,已經不能夠。轉眼之間,外麵合圍,當中仍由二劍客狠攻不休。兩把長劍反覆攻擊他,左右有人拿孔明燈上下照看他。他要認一認二劍客的麵目,二劍客背著黑影,一點也看不出來。淩雲燕眼看要遭擒,林中伏敵更喊出醜惡的話來,要活捉他,不要傷他;安心要羞辱他,要剝驗他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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