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吳秦清了清嗓子正經道:“自古以來,哪家孩子犯了錯都是當父母的管教不嚴,兩位仙童就算抓他回去問罪,那丹藥也是毀了,還不如一腳去南海龍宮,和老龍王好好商量這事。”


    這番話吳秦也是想往外摘,藉故推脫本想看看能不能糊弄過去,沒承想那金童子聽完後冷笑,對吳秦諷道:“想來公子是修煉不下萬年的老神仙了,怎麽光長這年齡不長腦子呢。我倆先前去過南海,老龍王隻說他這兒子是放在你們終南山管教的,日後出了什麽差池也隻找你終南山的吳秦!”


    吳秦氣結,他再怎麽不濟也是個萬年修為的神仙,哪裏輪得到麵前倆小兒的嘲弄,這天界雖不比凡間那般三綱五常,可尊卑有別還是有的,更何況他吳秦活到這麽個歲數,什麽時候受過這等窩囊氣呢。


    “敖棠!”吳秦一聲吼,身後的敖棠立馬稍息立正,感情充沛地喊了句“到!”


    “給我拿下這兩個混帳!”


    有了吳秦撐腰,敖棠立馬呲牙咧嘴地撲向先前抓自己的銀童子,一把將其撲倒在地,隨後在山腳的泥地上毆打起來。


    這邊金童子見同門慘遭毒手,沒能想到竟是這番結局,也亂了手腳,結結巴巴指著吳秦道:“好你個吳秦,老龍王隻說你定會將此事妥善處理好,沒想到你就是這麽個處理法兒!”


    這廂吳秦攤開扇麵嗤笑,回他道:“老龍王可還告訴你,這個終南山清霞觀的吳秦,眼裏容不得半點兒沙子,性子也是瑕疵必報,更別提手段那叫個心腸歹毒。”


    從吳秦手掌心吹來的一陣風,登時便迷了那金童子的眼,於是他帶著敖棠一塊,對從兜率宮前來的兩位貴賓,實施了今日第二場施暴。


    若這事擱在他師父虛舟子身上,指不定就是一頓拿禮相待和和氣氣的道歉,可他吳秦畢竟不是師父虛舟子,也從來沒修過什麽卑躬屈膝的道德品性,照以往吳秦奶孩子的經驗,如若對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一個字——打。


    打到他服氣為止。


    敖棠在心裏樂開了花,方從阿娘那處受來的氣也一處發泄在兩位童子身上,更讓他美滋滋的,是吳秦這種一言不合就翻臉的暴脾氣。


    好在金童子的武功稍長銀童子,被他趁機尋了個空隙遛了出來,敖棠蓄勢待發抬爪就要追過去,被吳秦拽住腰間白玉帶勾了回來。


    “讓他走。”一條麻繩從吳秦袖中變出,麻溜地將趴地上的銀童子給綁好。“讓他回去給太上老君傳個話兒,叫那老頭兒親自下來見我,看我不揪光他的鬍子。”


    吳秦衣袖一揮,捆成蠶蛹般的銀童子當下就被吊在了暖煙榭前的歪脖子樹上,看樣子約莫還剩半口氣。


    “恩公,咱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麽呢?”敖棠活動完筋骨,覺著渾身下上下都舒暢。


    “回家,睡覺。”


    暖煙榭內。


    爐瓶裏插著的竹葉青青,敖棠睡在地鋪上觀望良久,托腮問吳秦道:“恩公,你為甚麽要用這竹枝建屋子呢。”


    上頭吳秦正裹在被窩裏頭看戲本子,都是和他師妹借來的,這本寫得還算湊合,講的是凡間的青樓小倌,六年後偶遇當年割下他舌頭的皇帝。


    “半山腰上多著呢,就拿來用了。”吳秦翻過一頁書,聚精會神道。


    敖棠翻了個身,見塌上吳秦背對自己,跪在鋪上,將下巴擱在兩爪之上,定睛笑眯眯看向吳秦後背露出來一縷髮絲,不一會兒又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撫摸著。


    很軟很舒服的觸感。


    “恩公啊,我阿娘都說將我託付給你了,你日後會不會打我啊。”歷來管教敖棠的老師不是打他手心就是罵他愚笨,時間久了,敖棠自然就養成了副怕老師的性子,也著實害怕被誰管著,束縛著。


    “你放心,隻要你別惹我,我也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其實吳秦很少打自家師弟師妹的,頂多氣急了舉高扇子嚇唬嚇唬他們,對敖棠也是一樣。“你阿娘既然將你託付於我,我自然是要擔起保護你的責任的。”


    敖棠的爪子摩挲在那縷髮絲上,笑道:“那恩公打算如何保護我呢?”


    吳秦翻書的手一時停住,沒去回他的話。


    如何保護他?無非就是衣食起居照料著,別讓他餓著,困著,凍著,淋著,還有甚麽?


    吳秦眨眼,一時還真想不出來。


    “其實我在山上的時候還擔心恩公你不肯答應我阿娘呢。”將那縷髮絲放下,敖棠輕輕去觸碰吳秦露在外的後背,就在快觸及衣料那一刻定住,照舊甜甜笑道,“我還以為恩公也討厭我,誰叫我給你帶來了那麽多麻煩。”


    不知怎的,吳秦隻感覺後背這塊麻麻酥酥地弄得他很不舒服,他下意識伸手去撓,一下便抓住了敖棠的爪子。


    吳秦側身去看時,目光正好對上跪在榻前的敖棠。


    頭一回這麽近距離的打量這條小龍,吳秦發覺這小子的眼眸不是一般兒的大,回想起前幾日他倉惶從竹簾裏滾出來的情景,就覺得好笑,明明都是這麽大的一條龍了,卻總還做些小孩的勾當,言行舉止中總帶著些稚氣和頑皮,這讓吳秦這麽個活了萬年的老神仙感到很新鮮。


    他的暖煙榭寂寞了萬年,沒想到還能有朝一日迎來這麽蓬勃的氣息。


    是啊,求仙問道的這條路,真的太清冷,太孤寂了。


    吳秦鬆開他冰涼的爪子,無聲將其端詳。


    他心中一直存著的一個疑問,那就是真的是麵前這條龍當年將自己救下的麽?


    那他又為甚麽要救自己呢?


    吳秦如何也想不明白,還是說他當真隻是過路,不忍心看自己就這麽死去,才搭手相救?


    敖棠盯著吳秦眼角下那顆淚痣,是越看越歡喜,恰巧暖煙榭裏的氛圍如此融洽,他清清嗓子,柔聲問道:“既然我惹了這麽多麻煩,恩公也不計較,反倒留我住下,那麽……那麽恩公喜歡我嗎?”


    “我不喜歡。”


    在敖棠滿臉的期待中,吳秦說完便轉身又睡了下去。


    隻剩得這一屋子的尷尬氣氛,和呆呆跪在榻前的敖棠。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我家小龍~哭唧唧


    ☆、第十回 攜手並肩下凡間


    在暖煙榭裏睡至午間,敖棠又爬上來,將腿敲在吳秦身上流著口水,吳秦索性穿戴整齊將竹塌子讓給他睡算了,自己掀開簾子,先是望向正南的紅日,再打量著被吊在樹上的銀童子,隨口問道:“喂,叫甚麽名兒啊。”


    仙童朝天翻了個大白眼,一副寧死不屈英勇就義的模樣。


    吳秦拿他沒辦法,隻好念了訣將他從樹上放下,再將那根綁他的繩兒收回,又寬慰起他來:“原先我也不想捆你,可你們家這金童兒說話太難聽,我雖說比不上你們家祖師爺有頭有臉,可好歹在終南山也修了這麽些年的仙,我說這話你可懂?”


    那仙童從地上爬起,甩兩下袖子哼道:“懂,像您這種有頭有臉的神仙,就該當主子似兒的給供著,哄著,陪著,敬著,不然翻起臉來不給好果子吃,誰叫您法力無邊神通廣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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