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奧而又顯得漂亮的淬然一轉身,就像隻噬鷹般的,邵真雙腳略一沾地,但也僅止那麽一沾地而已,他那頎瘦的身子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激射前去!


    不過正想穩住踉蹌的身形,“金刀無敵”別說是躲閃或是反擊了,即連念頭也沒有,真的,一丁點兒的閃避念頭也沒有,就這樣——眼睜睜的,讓那隻能讓他看到,而使他無法躲避或招架的一雙鬥大的拳頭,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點也不差的在他胸中八卦上連續轟了九次之多!


    “哇!”


    一聲厲號,自“金刀無敵”大張口中吐出!他連晃一下也沒有,叭然一聲,筆直的仰栽了過去!


    手中的金刀也自然脫手而去了,他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倔強的不讓滿口腔的道血躥出——他磨著牙,切著齒,忽地,熊腰一弓,他硬是強站了起來!但他這一出力,顯然使他再也製止不住胸中的熱血奪口而出……那灘血,很多,染紅了銀白的雪地,自然也濺紅了他胸前的紫色袍衣……緩緩的飄落於兩丈開外,邵真雙手垂立,紋絲不動的站著,他看來有點冷漠的緊盯著“金刀無敵”,不發一語……凍人發顫的朔風呼呼吹著……打了個寒噤,“金刀無敵”壯碩的身子一陣劇烈的搖顫,他忽地打了個血呢,又是一大灘的鮮血溢湧而出。


    他痛苦的扭曲著嘴臉,腑髒的破裂離位使他幾乎要傾仆下去,但他依然是那麽做岸、倔強的穩住身子!


    雙手捂著胸口,“金刀無敵”呸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水,兩眼瞪得如銅鈴大,朝邵真咬牙道:“小子,小子,你是誰?”


    雙手撫了下麵頰,邵真麵無表情的道了聲:“鬼見愁”。


    “鬼見愁?”


    眸中痛苦的神色,倏地摻進了一絲被蛇咬的驚駭,“金刀無敵”脫口說了一聲,整個身軀忽又猛的搖晃了一下,他像是支持不住的垂下了頭,但立刻又剽悍的猛抬起來,抽搐得非常厲害的唇角,忽然泛起一絲令人費解的微笑,他艱難的嚅動血口,斷續的道:“好小子……死……死在你的……手,手下,不,不不冤……枉!”


    枉字由他顫抖的舌尖滑出之時,他整個人也一個咕咚的栽了下去!


    “歲寒三義”麵無表情的走近前來,俯身觀察,苗如龍拾起金刀,插回“金刀無敵”的空鞘裏,淡淡道:“他斷氣了。”


    胥鋒注視了“金刀無敵”好一陣子,轉首向邵真道:“小真,你為什麽不留他一條生路?”


    邵真望著“金刀無敵”的屍體,緩緩的透了口氣,道:“這種人,讓我碰到十個,我會毫不考慮的殺十個。”


    胡一球抱起“金刀無敵”的屍首,說道:“他要不是這麽心狠手辣,霸道蠻橫,怎麽會落得今天眾叛親離,而死於非命?”


    說著,深深的吸了口冰寒的空氣,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惆悵,微微一嘆,好歹曾相處一場,感情沒有,情份多少有點吧,不讓他暴屍荒郊,也算應該。


    於是“歲寒三義”便在山腰處,挖了個坑,“金刀無敵”便從此長埋山野,他將被人漸漸淡忘淡忘……埋葬完畢,邵真和明毓秀隨“歲寒三義”回茅屋裏,繼續把盞歡敘……良久之後,邵真和明毓秀,方辭別離去……翌日,“歲寒三義”也打點完畢,向武安出發……這姑且按下不談,卻說邵真和明毓秀倆——兩人冒著雪,頂著風,連日奔馳,也不過兩天多一點的工夫,便到了洛陽的近郊。


    邵真和明毓秀勒馬停韁,在馬上略事休息,此時天色已晚,城裏華燈初上,火光迷人,邵真凝眸遠眺,頗有感觸的道:“哦,洛陽,一別又是半載了埃”輕輕撫著馬首鬃毛,明毓秀語重心長道:“洛陽,它曾使我的心碎了,我想不到還會再來。”


    轉頭凝視著她,邵真低聲道:“毓,想到過去,你還怪我麽?”


    美眸含著一縷深情,明毓秀凝睇著他道:“會的,打從我們認識沒多久,我一直怪你,深深的。”


    心中輕輕一震,邵真愣了半晌,舌尖潤了潤幹燥的嘴唇,嗓門微顯沙啞的道:“我給你的折磨太多了……”一直睇著眸子,明毓秀輕輕打斷他的話,細聲道:“真,我怪你深,但愛你更深。”


    睫毛扇動了兩下,邵真眯了下眼,撇下了一股子濃濃的愛意,他側過臉去,輕輕的,細膩的,姿意不舍的吻了一下明毓秀吹彈得破的粉腮,嗯聲道:“毓,你使我迷惘……”芳心兒輕輕的顫動著,明毓秀像喝了酒般的,紅了臉,她閉下美眸,任由邵真一親芳澤,半晌,才側首閃開,她掩飾的掠了下髮絲,嬌羞道:“該適可而止了。”一副神魂飄然似的噴了兩聲,邵真怪腔怪氣道:“不錯,是該適可而止,否則我的魂兒可要離‘竅’出來啦!”


    踢了他一腳,明毓秀美眸含嗔,嘩道:“當心賞你兩個耳光。”


    吊兒郎當的,邵真齜牙咧嘴道:“十個也值得。”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有意岔開話題,嬌聲問道:“真,這兒離你家不遠了,是否先回去一趟?”


    臉上那股嘻皮笑臉味兒倏地消失一空,邵真很明顯的震了下身軀,使臉上泛起錯綜複雜,令人費解的神情,他望著遠處的眼神一片呆滯,和一股迷茫,出神了良久,他才沙著嗓子哺哺自語似的道:“毓,你為什麽要提它呢?我一直以為我忘記它了呢……”緊緊的注視著他,明毓秀的那張俏臉上也漾著一撮怪異的神色,她緩緩說道:“真,你放心,我不會逼你的。”


    猛然一愣,邵真轉首詫異道:“毓,我不懂你說什麽?”


    掉過目光,明毓秀含著一縷微笑,但那絲微笑卻含著無數的苦和澀,她顯得很平靜地道:“原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我受傷在你家療傷的時候,令尊曾告訴我一些事情……”急急的,邵真截口道:“家父向你說了些什麽?”


    微眯著眸子,明毓秀道:“隻是說了些你從來沒告訴過我的瑣碎事情而已——你的家事。”


    修地啊一聲,邵真似乎受了很大的驚駭,張著嘴,片刻說不上話來……撩目凝睇著他,明毓秀從容道:“我不知道,這隻是我的猜想,我可能明白你為什麽一直不敢當麵對我說——愛我的原因了。”


    緩緩的透了口氣,邵真垂首低聲道:“想不到家父全都告訴你了,他老人家為什麽這樣做呢?”


    迷茫的望著遠處,明毓秀輕聲道:“我想,或許他老人家是為我好,給我一個明智的選擇機會,也可以說,避免我倆有個他老人家不願意看到悲劇結果。”


    一頓,轉首逼視著他,明毓秀淡漠道:“為什麽你一直不敢告訴我?”


    臉上的表情又換過了,連邵真自己也不知道是啥味兒,他顯得有些束手無策,他咕咕嚕嚕的道:“我,我說過,我沒勇氣……”淡淡的打斷他的話,明毓秀道:“不,你是太孝順了……”“毓,別再說了!”


    陡地,邵真發了狂似的狂吼一聲,掩首的叫道:“不要說!不要說!”


    一點驚異也沒有,明毓秀隻是緊緊的,不,是灼灼的凝視著他,那凝視裏,令人很清晰的可以知道它包容有太多的了解,和太多的熱愛……忽然,邵真抬首道:“毓,我去找‘商俠’,你到洛陽酒樓等我。”


    說著,也不等明毓秀回話,摹地大喝一聲,雙腿猛夾馬腹,一聲希倖幸嘶聲,已飛也似的急馳而去……望著他逐漸消失在黑暗裏的背影,明毓秀呆呆的出神了一會,但細細的看清楚點,她並不是在發呆出神,那緊抿的唇角正洋溢著一股堅毅和決心,那雙如杏的美眸也漾起了一股子朦朦朧朧的憧憬……忽然,她微笑起來,像是哺哺囈語道:“真,不管怎麽樣,我愛你,我不會使你痛苦,我將會給你滿滿的,滿滿的幸福和快樂……”邵真入了洛陽城,拐了兩個街角,到了一條燈光耀眼的街道。


    這條街長是算得上長,寬可就夠不上了,但卻熱鬧非凡,在這樣大寒天裏,人影交織,往來如梭,再看兩旁屋宇,高閣重樓,富麗堂皇。


    奇怪的是每家門戶大開,任人穿梭進出,其實招子放亮點,看清了每家屋簷下吊著的燈籠,或是門轅上,寫著什麽“艷姬樓”的啦,“月香閣”的啦,“春景園”的啦,“美花叢”的啦,以及什麽他娘的啦,看也看不完的啦——嘿,不錯,它乃是素有“寡人之疾”的窯,男人的最佳樂園:窯子館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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