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真沉聲道:“四個月前,我和愛民為找尋殺她爺爺的仇人,而致來到這家酒樓,當時我和愛鳳的穿著扮相雖不致於窮到叫化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尤其和現在我們的衣衫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而當時我倆雖衣衫襤樓,但卻叫了上好的酒席大吃大喝,不想到引出了那牛鬼蛇神——風天霸、‘玉魔子’以及‘陰陽使者’的尋釁……”聽得入神,小琴問道:“那為的什麽呢?”


    “你道是啥?”


    笑了一聲,邵真道:“他們笑我們土包子,不自量力的大吃大喝。”


    “竟有這等事?”


    美眸圓睜,小琴驚異道:“又不花他們的銀子,關他們啥事呢?”


    “這就是所謂的地頭蛇作風了!”


    邵真嘿笑道:“他們看我們土,吃定了我倆,先以穢音汙語調戲愛鳳,那時愛鳳剛遭喪祖之痛,而我也備受創傷,彼此的心緒惡劣到沒地方發泄……”輕笑一聲,小琴接著道:“所以你倆便下重手,痛宰了他們?”


    “誰叫他們沒長眼睛?”


    冷哼一聲,邵真道:“事實上,這等魚肉良民的地頭蛇是該殺,饒他不得,免得在地方上做惡為害!”


    話落,夥計已重新端上兩碗滾燙的羊肉麵,往桌上一擺,掉頭便走……粉臉沉凝,小琴嗤道:“這夥計真氣人!”


    “知道為什麽嗎?”


    邵真含笑道:“方才他們對我們是一副卑躬屈膝、搖頭擺尾相向的狗!”


    微睜眼眸,小琴不明白的道:“我正想不清楚,他們怎的前後兩種麵孔?”


    邵真道:“這難怪,等你以後涉世更深,江湖上的事閱歷多了,便曉得這便是人世間最醜惡的東西——勢利現實!”


    “勢利?現實?”蹙起眉心,小琴輕輕念著。


    “我和愛鳳穿粗衣舊布坐上席,人家譏笑,你我金裝卻下座吃羊肉麵,你看不出人家也在譏笑我們麽?”


    邵真邊說著,邊兩手緩緩端起羊肉麵,一手一碗,繼續說道:“世俗人的眼光通常隻看外表的,方才咱一到,連掌櫃的都親自出來迎接,以為是財神爺降臨了;但我們不願到樓上去吃大菜,卻在此啃羊肉麵,連夥計都擺起架子來了。另外,旁邊那些食客剛見到我們,投射過來的眼光是羨慕的;但及至我們吃羊肉麵,發出的笑聲卻是譏嘲的。這前後不同的轉變便是勢利、現實。”


    “哦……”


    似有所悟的輕哦一聲,小琴眨眨美國,正想發話,邵真忽地雙手一放,但聞一聲“桌球”碎響,如同方才一樣,那兩碗麵已報銷矣!


    這回可真驚動了整個酒樓,樓下之食客紛紛投來驚訝的眼光,即連樓上也有人探出頭來看究竟。


    而店中夥計更氣急敗壞的擁了上來,他們到邵真跟前,一個店夥計顯然是發作了,他雙手插腰,氣勢洶洶的道:“喂!你倆是想來找碴砸招牌的嗎?”


    緩緩的從懷裏掏出了一錠雪花花的銀子,然後砰的一聲,用力放在桌上,邵真懶懶的道:“羊肉太老了,換過!”


    眼睛猛地一亮,滿臉的怒氣立即換為餡笑,夥計抓起那錠銀子在手中稱了稱,頓見他財迷心竅的嘻笑兩聲,又使出了他的“彈簧腰”,點頭如搗蒜,口中連道:“謝公子爺賞賜,小的馬上為您換過,馬上為您換過!”


    說著一麵吩咐另外的夥計打掃地下的湯汁,一麵退下去……美眸圓睜著,小琴望著夥計興高采烈的模樣,訝異的道了一聲·“他……”“琴姑娘,你生活在美好的環境裏,對人世間的喜怒哀樂,人情冷暖,以及對於‘人性’不能夠有深透的了解邵真微笑著道:“像這名夥計仁兄,隻要給他銀子,叫他一聲龜兒子,恐怕他也唯唯喏哩!”


    睜動著眼簾,小琴問道:“照你這麽說,人都不是好東西喲?”


    笑將過來,邵真道:“這太偏激了,我們不能以偏概全,凡事有正亦必有反,我們人亦有善有惡。但能擇善堅執,曉明大義,不屈於威武的人不多,一旦有了利益或是關係到自己危亡的時候,那些平時看來是好人的人,很可能便放棄他的立場,而去找尋他的利益去了。”


    輕輕一頓,接道:“當然,能擇善堅執,行仁行義的人也有,這種人便是仁者賢人,甚至於聖人;但這種人不多。”


    小琴凝神的聆聽著,她顯然對邵真的一番話感到興趣和訝異,她道:“怪不得老管家在我臨走時,一直叮嚀我‘防人之心不可無’,起先我還嫌他嚕嗦,現在聽了吳兄這番話,才使我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微一停,含笑嬌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哪!還望吳兄今後不吝指教。”


    被恭維得不好意思,邵真笑道:“你別挖苦人……”正說著,那名夥計又端上兩碗香噴噴,熱溢溢的羊肉麵。


    這回他可不像上兩次那般往桌上一擺轉頭便走了,隻見他老遠便哈腰點頭,滿臉堆笑的招呼著:“客官爺,羊肉麵給您公子送來啦!”


    小心翼翼的,輕輕的把麵放在兩人麵前,然後垂手恭立,諂笑著問道:“嘿,公子爺,姑娘,您們還有什麽地方要小的效勞的?”


    揚揚手,邵真道:“你聽著我的招呼便是了。”


    “是,是。”


    一連點了四五個頭,夥計唯喏著道:“隻要客官爺您隨時吩咐,小的隨時侍候……”噁心的瞪了他一眼,小琴不耐的道:“好啦!好啦,你快下去吧!”


    碰了個釘子,夥計討個沒趣,訕訕的退下去……望了一下羊肉麵,小琴好笑道:“是不是又要摔了?”


    邵真也感到好笑,他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嗎?”


    搖了一下頭,小琴道:“我正想問你哪。”


    輕頷了一下頭,邵真道:“這裏既是‘六魔煞’的地盤,我們隻要在這裏興風作浪,一定能引出他們的嘍羅爪牙,這樣便能找到‘六魔煞’了。”


    軒了一下柳葉眉,小琴頗不以為然的道:“‘六魔煞’既是盤據在這裏的地頭蛇,我們隻消問問夥計,便可以得到一個消息,又何必轉了這麽大的彎呢?”


    微笑了一下,邵真道:“大凡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尤其像‘六魔煞’那般人都是陰險狡詐,虛虛實實,欺欺詐詐,狡滑至極;尤其愛鳳在他們手裏生死不明,如果我們貿然找他們,不免會有投鼠忌器,他們要鋌而走險,琴姑娘,你以為是嗎?”


    輕哦一聲,小琴稱讚道:“吳兄,你真精明,我相信你以前一定是個老江湖。”


    邵真打趣道:“幸好你沒說我是個老狐狸。”


    “瞧你!”


    小琴佯嗔,接著眨眼問道:“如果引出了他們的人,又要怎麽辦呢?”


    沉凝了一會,邵真答道:“這很難說,這必需要看是怎樣的一個場麵,事情的發展如何才能決定。”


    一停之後,又補充道:“但有一個原則可循,兵不厭詐。”


    “兵不厭詐?”


    凝眉皺鼻、小琴顯然還不太懂他的意思,她道:“怎麽個詐法呢?”


    搓了搓手,邵真道:“你如果想盡快的知道,我便必須盡快的再把這兩碗麵摔出去。”


    說著,緩緩的端起桌上的麵條……


    小琴連忙道:“如果再摔下去,還是沒動靜呢?”


    “不會的。”


    邵真微笑道:“第一次,他們以為是偶然發生的;第二次,便覺得不對頭了,這次勢必引起這座酒樓的騷動,隻怕他們的人在這裏,如有,何怕他們不出來?琴姑娘你何不拭目以待。”


    說畢,兩手一放,桌球!一聲大響!


    果然,邵真的第三度摔碗,已使人意識到他是故意的了。


    隻見一片譁然騷動,樓下所有食客俱皆投目於他……這當中,樓梯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還不見人下來,已聽到了一陣粗暴的聲音:“他娘的!怎麽搞的?”


    邵真神色自若,朝小琴微笑道:“瞧,不是來了嗎?”


    話聲中,樓梯口已出現了四五條人影……隻見來人俱皆粗壯大漢,前後五人,他們劈裏啪啦的下了樓,為首的一個壯漢當中一站,雙手叉腰,猛地扯開喉嚨大叫道:“夥計,怎麽搞得了零當郎的?擾了爺們喝酒的雅興!”


    顯然那些漢子並不知道是邵真摔碗,不過那發話的壯漢剛說完話,已發現到角落的邵真和小琴,他們顯然感到很驚異……大漢們正上下打量著邵真和小琴,掌櫃的棲棲惶惶趕到他們麵前,麵如土色的道:“柏,柏爺,是,是那位客官,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下,小,小的在此代為向柏爺您致歉……請柏爺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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