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魚族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該打魚的打魚,該織網的織網,隻不過人人的臉上都染上了寒霜,有一種情緒正在無聲無息地蔓延。


    白浪最後還是沒有走成。


    事情大體上還是按照原先預料的那樣發展的,當然也有些出人意料。葛成有謀害老魚父的意思,這隻是彭磊同學的臆測,那些謠言本來也隻是謠言而已。無毒不丈夫,目的是要把水攪渾了。誰知道扁樂公真是天才,竟然連證據也找到了。最讓人傷心的是衿垣,他從頭至尾都是個不知情的人,是別人手裏的棋子而已。誰知道他竟然會服毒!葛氏死不足惜,卻把自己兒子的命也賠進去了。


    這樣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魚父當場吐血,三老也是措不及防,白浪更是後悔莫及。事前誰也沒有料到衿垣的脾氣這麽暴烈呢!


    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也不可一日無主,魚父心力交瘁,實在是無力持家了。不過白浪的態度讓所有魚族的子民擔心,白浪隻同意暫時做這個族長,大家以後要推選更合適的。


    白浪家的廳堂裏,魚族的三位長老又聚在一起,今天是第三次試著說服白浪。就職族長是一族的大事,那是要選吉日、開宗祠、祭魚神的。


    “三位族老,你們不要勸了,我意已決。我曾經發過誓言,若是違誓而行,一定會給族中帶來大禍的。”白浪非常堅決。


    “可是魚族除了白浪,哪裏去找能擔當族長重任的人呢?”雲叟長歎。


    “白浪是被逼的,那個誓言可以不算,神靈會明白的。”非常時期,所有的規矩都是可以商量的,這誓言當然也可以不算,大不了向神靈告知一聲。


    “白浪雖是被陷害的,但是豈能無罪?這誓言是出自我的心裏,怎麽能不算?魚族數千之眾,不可能沒有能擔此任的人,隻不過大家沒有用心尋找而已。”


    “都是竹山葛成那個小兒害的,害得我們失去了這麽好的一個領袖。”勸說不成,老頭們將所有的怒氣全部轉移到葛成的身上。


    “無主即無族,這葛成是要我們滅族啊。滅族之仇怎麽能不報?白浪,不管你願不願意做這個族長,你一定要帶領大家報這個仇。”扁樂公那個老頭真是很會聯想。


    “對,此仇不報,我們也無臉去見先祖了。正好竹山和鳥人有仇,勢有一戰,鳥人又是白浪之友。我們何不和鳥族聯合,狠狠教訓葛成那個小兒,也可報我族之仇。”庸父到底是經驗豐富,馬上想出了投機取巧的辦法。


    三個長老,加上一個代族長,那就等同於國家的元首+議會,商量好了的事就是最後決定。庸父甚至還自告奮勇,親自過江去做說客,同時也了解一下鳥族的實力,看是不是適合做盟友。雖然白浪對鳥族是非常熟悉,魚族和鳥族交往的也不是白浪一個人,但是老頭們還是要眼見為實,畢竟這關係到一族的命運。


    …………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彭磊手下的那個兩百人的軍隊已經很有模樣了。行頭都是彭磊親自設計的。草鞋厚襪,緊衣綁腿,頭插鳥羽,臉繪迷彩,一個個像那印地安土著。矛尖鑲了銳石,人手一把短劍――也沒有那麽多的銅,但是難不倒彭磊同學。純銅的劍太費料了,咱可以來個包銅的,以硬木做芯,效果同樣的好。這個發明直接導致了青銅鑄造技術的一大飛躍,這是後話。


    庸父來的真是時候,還沒有見到彭磊,老遠地就先聽到了熊汗的大嗓門。這個季節,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刻。對於那些以農耕為主的村落來說,此時正忙著準備來年的春種。而像有熊族這樣以狩獵為生的族群,此時也是大收獲的季節:盡量多地儲存肉和皮毛,盡量多地收集野生的瓜果,等大雪封山之後,那就什麽也不能做了。這些日子熊汗一直在外麵,回到家之時正好見著了梁公派往各族的控訴隊,於是控訴隊還沒有回家,他倒是先趕過來了。


    “磊,你是從什麽地方找來的這麽多的勇士?”庸父聽到的就是熊汗對彭磊訓練的軍隊的驚歎。


    所謂勇士,首先是要有勇氣,那是一股氣勢。經過這些天的訓練,那些年輕人已漸漸有了那股精神。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練的是殺敵的技巧。想想那個晚上,他們的“鳥人”首領那把傷痕累累的短劍,假以時日,若是自己也能如此,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不用彭磊訓導,人人自覺刻苦,那梁勇和梁聃兩個更是廢寢忘食。南拳的發力方法與一般的武術門派很不同,用的是寸勁,常常是要用瞬間的爆發力,常常借吐氣開聲來發力。彭磊對基本功非常重視,這一刻操場上就有近百人在苦練。劍舞匹練、槍走龍蛇、棍掃落葉,拳走流星,喊殺聲沉悶有力,吐氣聲裂金碎石,一個個都是武林高手的模樣,熊汗怎麽能不吃驚。


    “這樣的勇士,人人皆可以一當十,以一當百啊。”庸父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我族人少,所幸人人皆是勇士,否則吾以何雪仇。”彭磊歎道。庸父的來意他早就知道了,今天在操場上接見他,也是讓老頭見識一下。其實彭磊傳授的那幾招動作非常簡單,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練掌握,通過對練和基本功的訓練,大家的信心也在迅速地提高。庸父說的不錯,即便是馬上上戰場,這些人也能以一擋十了。


    “葛成小兒危也!”熊汗一直在咂嘴巴,他是以勇敢而出名的有熊族的壯士,不過看著場中那些操練中的漢子,此刻心中竟然生出莫名其妙的怯意,這是以前從來不曾有過的。


    感慨著:“吾來此之前曾見過象乙,葛成曾派人見過豐族的長老,許以厚禮。豐伯年老昏庸,竟有默許竹山之意。乙人單力孤,無力助磊,吾來之時,乙曾囑托吾轉達他的意思。君子複仇不在乎一時,磊應該避其鋒銳,等十年也不晚。現在我見到磊的勇士,象乙的擔心真是多餘的了。”


    “殺妻殺子之仇怎麽能不報?我是一刻也等不及啊,恨不得現在就衝過江去。多謝乙和汗兩位兄長的關心。”彭磊同學是一個絕對聰明的人,這一陣子連說話的方式也和這個時代融為一體了。


    “葛成小兒狡詐殘暴,真是萬死也不足以洗其罪孽。他明知鳥族勇猛難敵,竟然想借吾族之力。天佑魚族,葛成的毒計未能成功。”庸父乘機要求,“現吾等兩族同仇敵愷,鳥人與白浪又是知交,正好結盟殺賊,鳥人以為如何?”


    “這個……正我所欲也!白浪兄是真勇士,若是他能率魚族父老相助,我一定能取下葛成頸上的人頭。”彭磊大喜,這真是意外的收獲。熊汗還不知道魚族所發生的事,剛聽到庸父提出結盟時還有點**,經庸父解釋後才恍然大悟。


    “真是天助吾也!”微微**之後,這家夥竟然有點癡狂。


    這好像不關他熊汗的事吧?熊汗興奮得大叫,卻讓庸父和彭磊都有些想不通了。不過也難怪,最近他們都被自己的事煩著,很少有精力去關心天下大事。熊汗不一樣,他們有熊族是靠近最北邊的山區,往北往西現在是個大戰場,而且隨著難民的移動,戰火好像有向這邊轉移的跡象,他們有熊族是首當其衝。


    “柏灌和下羌交戰正酣,搶掠已經延伸到我族的領地了。若是他們毀掉西北的密林,殺戮馬上就能到這裏。吾族以林為生,林毀則族亡,可是此時此刻,我們根本沒力阻止。豐伯老了,竟然想舉族南遷,以避其禍。此地水草豐茂,良田肥沃,放棄了真是可惜。現在鳥族和魚族結盟,除去竹山葛成不費吹灰之力。如果有熊氏再加入,以我們三家之力,近萬的族眾,若是同心協力,或許能保家園不失呢。”熊汗雖然長得粗獷,想不到還是一個難得的謀士,這一番話說得庸父拚命地點頭。


    “汗隻是熊族的一個勇士而已,熊伯尚年輕,熊族中的幾位長老也不都是勇猛的人,恐怕熊汗的想法並不是熊伯的想法。”庸父微一沉吟,馬上就點出了其中的關鍵。


    那日在市場上搶彭磊烤肉吃的人中,有幾位倒真是族中的接班人,象乙、白浪、還有蒲族的葦塵。但是,有羽族的翔、有熊族的熊汗都不是,他們隻不過是族中有聲望的人,將來說不定能混個族老做做。熊汗的想法雖然很妙,但是他根本就沒法做什麽決定。


    “吾一定力勸熊伯,這是關乎吾族存亡的大事,熊伯應該能決斷的。”熊汗頗有信心。


    …………


    用得著這樣嗎?人家殺過來,你不要反抗,投降算了,這樣土地不是還有嗎!


    彭磊對熊汗的提議倒是並不感冒。有魚族合夥,殺葛成綽綽有餘了。報了大仇之後,這鳥族解散也行,反正白浪是魚族的族長,鳥族也是抓魚過日子的,或許可以讓白浪收留鳥族的人。這應該是沒問題的,自己對他白浪有恩,他不能不賣這個麵子。至於他彭磊,來到這個世界就是錯的,現在老婆孩子都沒有了,報了仇之後還是去找找那些個可惡的天狼星人吧。


    “我們和柏灌、下羌兩國都沒有仇恨,等他們分出勝負,我們請他們來管理就是了,何必要戰爭呢。”彭磊知道這些個都是炎黃子孫,同室操戈,那就是內戰。有仇報仇,沒仇打什麽仗!


    “彭公真是聖人啊,心懷慈悲。可是彭公不知道,柏灌和下羌暫時很難分出勝負,他們卻在四出搶掠人口和糧食。我們若是不抵抗,那隻有淪落為奴隸,任人宰割、任人奴役。性命不如草芥,生不如死。”庸父見多識廣,微微歎道。


    做奴隸?那是萬萬不行的!奴隸還不如牛馬,這個彭磊是知道的。看來形勢真的很危急,自己來的真是時候。鳥族的這些子民雖然和自己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自己能忍心讓他們淪為奴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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