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清脆的弦聲就響在彭磊的耳邊,那個還在對絹揮著大棒的男人慘叫一聲,扔掉大棒,仰麵朝天的摔倒,咽喉處一支羽箭在微微輕顫。


    彭磊同誌終於醒了,扭過頭去,身後湊過兩張年輕的臉。那是梁公的兩個兒子,那日也曾吃過彭磊的烤肉。一個叫勇,一個叫聃,想不到他們倆都是神箭手。幾乎是同一時間,弓弦聲再起,兩個拿棒壓著竹女中的一個翻身倒地。


    火把被遠遠地扔開,葛成的身影比兔子還敏捷,抽出插在竹女肚子上的短劍,人就地一滾,已飛快地閃入人群裏。聲音從人牆的後麵傳來:“投矛,射箭,殺死他!”


    好像有點遲了,那個垂死男人的慘叫把正挽弓射箭的人嚇著了,眼前突然的黑也讓他們有點不適應。等他們手中的竹矛往外飛時,彭磊的身影距離他們已不足10米,聃和勇也早已經不在了原位。


    微微的火光中,竹女裸露的小腹如小山似的凸著,創口噴射的血如音樂廣場上的噴泉。長發遮住了大半邊扭曲的臉,人早已不動了,隻有四肢還在微微筋攣。另一邊,同樣是仰身躺著的絹,小腹竟然是平的,身下是大片的血汙。


    彭磊的眼中已經看不見人了,隻有一張張猙獰的臉,隻有淒慘的哭喊,隻有惡毒的獰笑。心中現在隻有一個字:殺!


    彭磊原先一直鍛煉身體時,體重幾乎是現在的一倍,那個時候練起功來,也能有型有勁,現在……當然更不用說了。


    天狼星人的改造計劃還是很成功的,在這樣的年代,雖然不缺吃穿,但是每日勞作,身上的肥油流失得還真是快。現在的彭磊身體輕捷,他曾經懷疑過自己,現在百米障礙跑的速度或許能追上劉翔,這和少林和尚背沙袋練功的原理或許有點相似。


    這一刻拚命,一點點距離轉瞬就到。還沒有等竹山族的投手投出第二矛,彭磊的短劍已經劃過兩個人的喉嚨。身形回轉,左拳重重地擊在一個人的胃部,竟然將那人擊得淩空飛了起來。閃過右邊刺來的一矛,左肩處卻同時被兩支長矛刺中。劇痛讓彭磊稍微清醒,卻也讓他更加瘋狂。一招仙鶴纏頸,兩支竹矛被他扣在肋下,短劍掄起,慘叫聲中,空中飛起一個頭顱、兩條斷臂。彭磊身形猛挫,剛才閃過的那支竹矛連同握矛的手,又一起飛出丈外。扔掉肋下的,探手又抓住一支刺來的,一個勾手鎖喉,那位可憐的仁兄臉向後轉過195度,連哼也沒哼一聲,就翹了辮子。


    出手迅捷本來就是南拳的最大賣點,這一刻彭磊在完全瘋狂的狀態下,將這個特長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果他的恩師能目睹彭磊剛才的這身手,一定會感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沒人再敢主動遞矛了,幾十個人持弓執矛,盯著渾身浴血的彭磊,如看著一個從地獄裏出來的魔鬼。彭磊的眼中根本沒有那晃動的矛影,隻有葛成縮在人牆後的臉。


    中華武術講究的就是近身相搏,一招製敵。彭磊學過的南拳更是以步穩、拳剛、勢烈而聞名,又以小巧稱著於世,它是南少林的鎮寺之寶,曆史上名人輩出,最著名的當然是方世玉和黃飛鴻。彭磊因為有了一個酷愛中醫的外公,又從小身體超重,練武強身就成了不二的選擇。這南拳不太注重下盤的閃展騰挪,當然是最適合彭磊這樣的胖墩練了。彭磊學的太極是老頭親自傳授的,南拳的師父是外公找關係尋的,完全不同於時下的那些在暑假班裏學的功夫。相反的,那讓他在朋友中威風八麵的柔道、跆拳道和拳擊,都是長大後趕時麾學的,大多是花架子。


    手中的劍刃上已經滿是缺口,可是彭磊根本沒有在意,怒喝一聲,又猛地跨步向前衝。身後10多米處,梁公的兩個兒子大驚。彭磊的身前是幾十支尖尖的竹矛,難道他想自殺?剛才彭磊在一眨眼間連殺數人,那技巧和狂野把梁勇和梁聃嚇壞了。他倆也不是未見世麵的人,但是這樣的殺戮,隻有傳說中的戰神才可相比啊。連忙箭發連珠,射向彭磊的左側,在竹山族的人牆上激起一陣混亂。


    彭磊的眼中隻有血,身子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靈。前衝的身體猛然刹住,短劍前探,一招太極雲手,將堪堪夠到自已胸前半尺的三支竹矛卷上半空。腳尖輕旋,從已經閃入了矛牆的縫隙。左肘橫擊,清脆的骨裂聲和著一個人的慘叫,身邊的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還沒有等那些人爬起來,彭磊的短劍已穿透兩個人的後心,又割斷了一個男人的喉嚨。


    “葛成,你這畜牲,你別跑!你跑不了的。”彭磊的短劍在尋找第四個冤魂的時候,突然發現竟然無人可殺了。剛才還持矛堵在身前的竹山族的勇士們,猛地一聲驚叫,向著四處狂奔,連地上倒著的也不落後。


    竹女雙目怒睜著,早就沒了氣息。絹反而還有一口氣在,嘴裏喃喃著竹女和彭磊的名字。彭磊再也忍不住悲痛,扔了手中血淋淋的劍,抱起絹的身體,放聲大哭。


    “磊,對不起,孩子沒了。”這是絹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要他們拿命來償還這血債,我要拿他們的血來澆灌你們墳頭的草。絹,我會把葛成的心拿給你看的。”將絹放到竹女的身邊,彭磊又操起了短劍。手起劍落,那個嗓子眼插著箭矢的男人的腦袋滾出三丶四米遠;再一下,一顆血淋淋的心被他抓在了手中。


    大山深處,那顫動的山峰終於靜寂了下來,那石柱上的流光也暗淡了,大鳥的影子深藏了起來。好像……石柱是不是細了?又矮了一截?


    …………


    梁勇和梁聃或許第一次經曆這樣淒慘的場麵,手中挽著弓箭,人卻已有點遲鈍。山火燒得很快,這會兒彭磊的家已陷入一片火海中了,這河灘邊的草木也燃出了火光。梁聃一箭將遠處一個人影射倒在小河裏,跑去撿起還插著竹箭的衣被,蓋上竹女和絹的身體,歎道:“彭公節哀,這血仇我們一定要報。”


    “你們怎麽過來的?謝謝。”彭磊畢竟還年輕,這一刻他的腦袋裏混亂不堪,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


    “爹爹被火光驚醒,懷疑這山火是人為的,讓我們來告訴彭公。”梁勇答道。


    原來人老了以後,睡覺就很容易驚醒,再加上老梁同誌老擔心有事,一直提著心,所以他幾乎是和彭磊同時發現的火情。一邊叫醒大家救火,同時也不忘了讓兒子來告知。


    彭磊無語,隻有說謝謝。如果不是兩人的箭,彭磊也沒有那麽容易闖入人群的,所以現在這樣的戰果,兩位弓箭手應該分享一半的功勞。


    夜就這樣在火光中燒淨,地上還在掙紮著的傷者也早就流盡了血。因為是人為縱火,火中還有人乘火打劫,所以死傷者竟然超過半百,財物損失更是無數。不過幸運的是,傷者大多是老弱病殘,行動不便的人,鳥族的主要財產“魚鷹”也基本沒有傷著--有那個在,那就不會餓肚子。


    天近中午的時候,小河的對岸開始有了大隊的人馬。不是排兵布陣,而是圍欄築堤,開建防禦工事。這個時代孫武子應該還沒有出生,不過竹山葛成對兵法的運用還是很有章法的。攻則避強擊弱,出其不意;退則堅牆利矛,步步為營。隻不過他的神經還是過敏了點,鳥人彭磊現在是肝腸寸斷、心碎神疲,躺在榻上說著胡話,還發著高燒呢。


    鳥族火劫過後的後事都是梁公在操辦,等三天後彭磊清醒過來時,竹女和絹也已經入土了。


    生病是最好的減肥藥!彭磊同學的這場大病,把身上那些碩果僅存的贅肉也消耗掉了。原先圓圓的南瓜形腦袋現在拉長成了橄欖形,瓜子臉袋,下巴上還有了一個像鵜鶘一樣的小皮袋。如果這個時候外星人想起他,包管不敢相信他是那個近300斤的死胖子。


    現在的彭磊真個是一無所有的無產階級了。從幸福的天堂突然間跌入痛苦的深淵,他那顆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心根本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大病過後才稍微好過一些。絹和竹女的模樣是此生也不會忘記的了,不殺葛成,誓不為人,也是想通了這一點,他的高燒才漸漸退去的。


    “梁公,我年輕識淺,又有大仇待報,這族中之事以後就拜托梁公多操心了。”彭磊不想拖累其他人,若是自己還是一族之長,複仇就變成了戰爭。能一個人將大仇搞定最好,隻要手段得當,相信也不會太難--這個時代雖然尚武,但是打架的技巧好像還沒有精煉成武術,古人的動作糙得很。這幾天彭磊不僅僅是在發燒說胡話,具體的問題也想了許多。


    “彭公在,鳥族存。沒有了彭公,也就沒有了鳥族,我們又都成了流浪的人。彭公不該說那樣的話。彭公的家仇也是鳥族的族仇,我們所有的子民都已經發過誓言,一定要追隨彭公,滅竹山,報血仇。”老梁同誌的雙眸中閃動著熠熠神彩,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好!家有惡鄰,雞犬難寧。梁公若有富餘之金石,請給我製一把長劍。”既然人家願意,不要那就是傻瓜。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有人幫當然是最好了。竹女和絹已經沒有了,自己再怎麽傷心,她們連同孩子都不可能回來。唯有將最慘烈的報複回報仇人,那就是對親人最好的祭奠。


    “彭公,這世道死亡很平常,還望彭公節哀。君子複仇,不在乎一日。我族人少,若能從長計議,此仇必報。”看彭磊同學的情緒安定了下來,老梁適時的安慰道。


    “我知道,我不會魯莽行事的。他能忍數月,我也能忍幾年,我會讓他們活著等到報應的。”彭磊是咬牙切齒。


    如果他一個人去複仇,那隻要找機會潛藏接近,然後殺人放火就行了。現在既然老梁想將複仇行動上升到戰爭層次,那稍作準備還是應該的。就讓他葛成多活幾天也無妨,當然,也是不能讓他們過得安心的。


    當了小半年的族長,彭磊突然發現,自己對鳥族的家底根本就不了解,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口。現在想來,不能怪葛成的處心積慮,根本就是自己咎由自取。這數千年前的社會,大概是和非洲原始叢林中的食人族同一個文明程度吧,殺人掠地是最正常的事。自己居然蠢得全無戒心,若不是小時候減肥練出的基本功還在,此刻就也隨著老婆孩子去見閻王了。


    明知道葛成日日算計著要報複,竟然也不提防,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亡羊補牢也已經晚了。


    不統計不知道,一了解嚇一跳。彭磊隻知道這幾個月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投奔,但是根本不管來的都是什麽人。現在才知道,那都是在其他的族裏失了家產的,或者是體弱多病的。鳥族的大名在外,連老人都能馭使神鳥捕魚,體弱者還可以申請照顧,做一些雜事也能領到口糧。在鳥族是不會有人挨餓的,這樣的誘惑,讓衝水坡這塊河邊灘地已經成了附近各族人心中的聖地了。經過近半年的發展,鳥族的人口已近千,隻不過大半是老弱病殘。可以這麽說,鳥族已經跨入了老齡社會。


    難怪那些人都願意為彭磊賣命,族裏的青壯年,幾乎每一個都是一拖好幾,若是換個地方,每家都得餓死小半。現在為鳥族賣命,隻要能打敗對岸的竹山族,還能分得一份田地。這其實也是賭一把,隻不過勝算很大。那天河灘上的戰場就是梁公父子帶著族人清理的,在缺少利器的年代,那樣支離破碎的屍身是很少能見到的。梁勇和梁聃是目擊者,將當時的場景添油加醋說出,彭磊在他的子民中的形象,現在已經上升到了神的高度。彭磊不知道,他那個時候身疲神虛,早就處於半昏迷狀態。


    不過仔細算來,真正能幫他彭磊衝鋒陷陣打群架的勇士全部都加起來也不足兩百數,而且總不能全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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