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方哲的問題,劉暢並不回答,或者說,附在劉暢身上的女鬼並不回答,隻是裂開嘴陰森森一笑:“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我就要纏著他們劉家的獨苗,直到纏死他為止,啊哈哈哈。”


    一個少年,卻發出類似女人的尖利聲音,連動作也像是發了狂的女人。這一切,在這個光線昏暗的小屋裏,顯得十分陰森可怖。


    方哲這會反倒不怕了,很鎮定的問劉暢:“你不願意說你是誰就算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怎麽樣才肯離開?”


    “我是不會離開的,哈哈,我不離開。我要讓劉青和季舒雲哭死。啊哈哈哈。”看起來,附在劉暢身上的惡鬼,已經瘋狂了。


    “可是,你不走對你有什麽好處呢?”林希洄問,“你本是女兒身,現在強行上了男身,你不怕被陽氣所傷嗎?”關於這點,林希洄還真的是很奇怪呢。


    “我什麽都不怕,我就是要纏死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女聲尖利的笑聲。


    方哲掏了掏耳朵。這家夥笑得可真難聽。聽那女鬼笑一次,簡直就是一次聽力折磨。


    林希洄真想一指頭把這女鬼點得飛灰湮滅了。敢在她麵前囂張,真是活膩了!但是礙於方哲在身邊,她暫且忍了下來。她就不明白了,這些女鬼是怎麽了呀,生前不好好活著,搞得自己受了一肚子委屈,死了就變成冤鬼厲鬼,不好好投胎新生,偏要來到陽間害人。雖然那些害得她們沒能好好生活的人很可惡,但是她們自己也是讓人怒其不爭啊!


    如果說詹子琪被妖怪控製,還算情有可原,那現在這個厲鬼,可就說不過去了。看樣子這個厲鬼很樂意控製別人嗎,哪怕明知道這是同歸於盡的事,她也幹得很高興。哎,林希洄無限感慨,至於嗎?多大的仇啊,要拉著別人一塊死!


    女鬼看來很不滿意屋子裏進了兩個不怕她的年輕男女,就見劉暢像女人一樣揮著手,操著女人一樣的嗓子,尖聲叫著:“滾出去,滾出去!”


    方哲拉著林希洄退出房間。


    看著方哲關好門,林希洄不樂意了:“方哲,她叫你滾出去你就滾出去?你還真聽話。”


    方哲揉著太陽穴:“不是,我很亂,我有很多事情需要理清楚。”


    林希洄有些心虛:“什麽事需要理清楚?”


    “很多。比如說,這世上居然真的有鬼?既然有鬼,那是不是妖魔鬼怪都有?那神仙有沒有?還有,為什麽我不怕剛才的場麵呢?”


    “你不怕?哈哈,你明明就很怕。”


    “嗯,好吧”方哲繼續閉著眼揉太陽穴,“我承認,剛進去的時候,我是有些怕,可是後來,我一點都不怕了。我覺得,這樣的情形似乎……很熟悉……”


    林希洄聽他這麽說,更加心虛。萬一這家夥突然恢複千年之前的全部記憶,那可是不妙啊。可是,她好像還沒有告訴他其他的事啊,他怎麽會覺得見鬼的情形很熟悉?難道他頭腦裏,原本就隱藏著千年之前的記憶,他沒有將那時候的事情徹底遺忘?


    林希洄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瞎想,方哲雖然有千般好萬般好,可是他怎麽可能是這種大情聖?對他的期望越高,自己越容易失望。還是不要瞎想這麽多了。能安穩和他在一起多久算多久吧。


    良久,方哲這才放下按著太陽穴的手指。林希洄問:“怎麽樣,想起什麽來了?該不是你以前真的抓過鬼吧?哈哈哈。”


    方哲納悶的瞧著她:“希洄,你真的就一點也不害怕嗎?”


    林希洄:“怕什麽?”


    方哲:“我覺得那真是鬼,我們真的見鬼了,你不怕?”


    “啊?有什麽好怕?不是有你在嗎?”林希洄沒心沒肺滿不在乎的樣子,仿佛有方哲在前頭擋著,她就真的什麽事也沒了一樣。


    這話讓方哲頓覺信心倍增:“管他是鬼還是妖呢,難道還能強大過人,對吧?如果他們真的像故事裏傳的那麽玄乎,這個世界早就成了妖的世界,又怎麽會被人主宰呢?”


    林希洄腹誹:那是因為妖精太少,也懶得來人世攙和。你不想想那麽多人裏,真正的得道高僧才幾個,成妖精的當然也少。還好意思說妖精怎麽地,哼,要沒我這妖精貼身保護,你就連詹子欣那女鬼都不是對手!


    腹誹完後,林希洄問方哲:“你真的有把握捉鬼?”


    “當然沒把握,我哪會幹這事呢?”


    還算他有自知之明。林希洄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來之前,鍾大校長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我看最合適的辦法,就按照他那個說法去做。”


    林希洄早忘了鍾俊彤都說過什麽了。


    方哲卻很快來到客廳,見坐立不安的劉暢父母。


    他問劉暢的父母:“請問兩位,是不是就是劉青和季舒雲?”


    劉暢的父親點頭:“對,我就是劉青。”


    劉暢的母親卻搖搖頭:“我的名字是馬文琴,季舒雲是我婆婆的名字。”


    這麽說,看那個女鬼恨是劉青和季舒雲母子了?


    方哲去看劉青:“之前劉思影告訴我說,是你的前妻附在劉暢身上。”


    “對,沒錯。”


    “劉思影見過你的前妻?”


    “沒有,我前妻嫁給我三年,沒有留下孩子就溺水身故了。後來我才又和文琴結婚。”


    “不知令堂現在可還安好?我來這裏這麽久,都沒見過她。”方哲問。


    劉青搖搖頭:“她幾年前去世了。”


    林希洄納悶:“那就是鬼報複鬼了?還真稀奇。”


    馬文琴急得團團轉,看著兒子把自己關起來的廂房,直抹眼淚:“那女人喜歡報複誰就報複誰去吧,拿我兒子撒什麽氣?我又沒得罪過她。”


    劉青聽了這話,臉色有些沉了,大概是礙著老婆現在心慌意亂,也就沒計較老婆的失言。


    林希洄:“這鬼是有些不地道,拿一個無辜的孩子出氣。”


    方哲這會可沒心情去感慨誰無辜不無辜,他直接問劉青:“照你這麽說,你家裏人現在見過你前妻的,按理說隻有你?”


    劉青:“不是按理說隻有我,是本來就隻有我。”


    方哲有些狐疑:“你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沒有,我敢拿自己下半輩子發誓,從來沒有。文琴嫁給我,那也是她去世後,別人介紹我們認識的。”


    方哲:“這麽說,是你確定你兒子被你前妻附體的?”這個家裏,隻有他見過自己前妻,別人既然都沒見過,自然無從判斷。


    劉青點頭:“沒錯,是我。”


    林希洄驚奇的問:“不是吧?你怎麽判斷的?那女人難道半夜現身了?”


    劉青:“這到沒有。”


    方哲問:“可是,劉暢的舉手投足雖然像女人,尖叫的時候也好像女人的聲音,但是不管怎麽說,還是少年扮女人的嗓子的感覺。靠聲音,你不太可能聽出來吧?”


    劉青:“我是憑小動作認出來的,錯不了的。”


    方哲回想當時在廂房中觀察劉暢的情形,心中一動,問:“什麽小動作。”


    “摸頭發,托下巴。”劉青很肯定。


    林希洄回想剛才的情形,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她暗自嘀咕:有這動作嗎?她根本不記得了。哎,她真不是幹偵探的料,剛剛觀察過的事情,她很快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方哲卻清楚的記得,劉暢大笑的時候,手撩了一下鬢邊的頭發,笑過之後,手還輕輕托了下腮,那些動作確實好像女人。他問劉青:“你就是憑著這些小動作,知道那是你前妻的?“


    “沒錯。還有,他叫我和我媽的名字時,語氣也熟悉,簡直就和她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


    林希洄暗暗感歎方哲的接受能力實在太強大了。他又不像她,可以一眼就看穿劉暢身體裏的女鬼,但是卻這麽快就按照自己的直覺,確定劉暢被鬼上身,還開始一本正經的做調查了。這對於一個被人洗腦洗了幾十年,一直堅定不移的相信“無神論”的人來說,該是多麽不容易啊。這心理素質,也太強大了吧!


    方哲又問:“恕我直言,令堂在世時,是否對兒媳的態度十分苛刻?”


    劉青再次肯定的搖頭:“我媽在的時候,對柳枝很好,簡直當親閨女一樣疼。”


    方哲:“柳枝?”


    “哦,就是我前妻的名字。”


    方哲看劉青的表情,覺得劉青說這話很真摯,可是想起那位女鬼“柳枝”的話,他又斷定劉青是在撒謊。


    方哲:“如果你和你的母親都對你前妻很好,那你前妻為什麽要纏著你兒子,喊著毀了劉家的獨苗呢?”


    劉青急得直擦汗:“我也不知道呀。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一定有誤會。”


    方哲問:“那你有沒有問你前妻,她到底哪裏不滿意?”


    劉青更急了:“我問了,可我一問,她就更生氣了,說我竟然都不知道她以前受過什麽罪,吃過什麽苦,更是什麽都不說了,隻說讓我自己想,想不明白也沒關係。她說,反正我就算想明白了,她也會繼續纏著我兒子。”


    方哲:“連原因都不說?這麽狠?”


    林希洄:“算了,要我說呢,直接找個道士或者高僧,把那惡鬼驅走就行了。”


    方哲納悶的看著她:“那要不你幫我們找一個得道高僧來?”這話說得輕巧,哪那麽容易啊!


    “我……”林希洄本來抬著下巴,想說“我找就找”,但是她一想起自己的身份,立刻底氣不足了,“我才不找。我去哪找啊!”其實她知道哪裏有得到高僧或者道士,但是找那些人的話,她自己的身份也容易被看穿。不就是驅鬼嗎,小意思,她自己就能搞定了。


    劉青越發著急了:“兩位,兩位,咱們現在能不能先想想辦法,救救我兒子?俊彤說,雖然柳枝一定要纏著我兒子不放。但是如果我們能查出當年柳枝到底受了什麽委屈,再解開柳枝的心結,也許就能勸她走呢。”


    說是這麽說,可是鍾俊彤為什麽自己不查呢?方哲想起鍾俊彤,這才發現,鍾俊彤根本不在。他問:“鍾俊彤和劉思影呢?劉思影不會連自己的弟弟都不管了吧?”


    一說起這事,劉青和馬文琴就直歎氣。馬文琴:“真是造孽,我們兩口子沒本事,生得大兒子和大女兒,那就跟沒生一樣。也不知道思影整天在外麵忙什麽,反正據說她做的事情都很重要,而且她自己一說起來,就是說,她做的事都是為了很多人好。至於我的大兒子……不提也罷。”


    方哲表示很理解:“劉暢的大哥我見過。”


    劉青急問:“是嗎?在哪見的?我們兩口子很久都沒見到過那混小子了。”


    方哲攤手:“不知道,我是春節前見到的他。他當時想要偷我女朋友的東西,沒有得手。我們本來打算報警,結果被劉暢攔下了,劉暢幫他求情,我們就放了他一馬。”


    劉青和馬文琴頓覺麵上無光,一副羞於見人的模樣。


    到底還是小兒子安危重要,劉青急切的說:“我們兩口子,現在隻剩暢暢這一個貼心的孩子了,真是不想看見他出事,方哲,你一定要幫……”


    他話音未落,兩名警察來到劉家院內。


    方哲看到警察突然造訪,轉頭去問劉青:“怎麽回事?”


    劉青納悶的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迎向兩個警察,“兩位同誌,這又是有什麽事?”


    兩個男警察出示了證件,接著表明來意。其中一名警察說:“我們要請劉暢回警局一趟。”


    屢次麵對這樣的情形,馬文琴已經快崩潰了,她大聲質問:“你們不是已經帶走他好幾次了嗎?你們還要幹什麽?我兒子之前到底是不是騙人都還沒搞清楚呢,你們就把他帶走了。要不是我兒子心腸好,才不會告訴你們他之前是在騙人。他就算做錯了什麽事,可他也後悔了。你們怎麽就是不放過他呢?”


    一名警察訓斥道:“難道你兒子騙人,你們還有理了?”


    劉青也忍不住了:“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我兒子騙人是不對,就算要抓人也得有證據吧?你們就因為懷疑我兒子當初騙人是想謀奪齊家的財產,就一次又一次不顧他精神狀態不好,非把他帶走問話,這事做的不地道吧?”


    兩名警察聽劉氏夫婦一直在指責警方,也拉下臉來。警察甲:“等我們弄明白了,如果你兒子是清白的,自然不會把他怎麽樣。如果他一開始就沒有使那些下三濫的手段騙人,我們也不會把他帶走問話。”


    劉青大怒:“暢暢不在家,一大早跑出去了,說要去散散心,去哪了我們也不知道。你們想找他,就等著吧,看他什麽時候回來。”他覺得警察一定不會有耐心等。


    警察甲怒了:“你這是什麽態度?”


    這時,劉暢的房間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分明是個少年的音色,卻是拖著長長的調子:“我在這裏。警察先生,快來把我帶走吧。啊哈哈哈。”


    兩個警察聽了這聲音,都是一陣激靈。隨後,二人連忙趕到廂房,直接踹開門。警察乙:“你怎麽還在怪聲怪氣的說話呢?學鬼嗎?”


    太陽此時還照不到劉暢縮在的牆角處,那女鬼雖然畏光,但並沒有多麽害怕。


    兩個警察上前,一前一後去抓劉暢。女鬼忽然奮力反抗,還想伸手去抓警察的臉:“走開,不要帶我走。”


    方哲說聲:“糟了!”


    柳枝分明是想借用劉暢的手去傷警察。一旦柳枝得逞,倒黴的就是劉暢。難道還要讓劉家人跟警察解釋,其實劉暢的被鬼上身了嗎?


    林希洄顯然也料到柳枝想幹什麽了,不等劉暢的手招呼到警察身上,她一個閃身進入屋中,抓住劉暢的手:“幹什麽?”


    女鬼柳枝看到林希洄凶狠的眼神,隻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也不知怎地,魂魄忽然就從劉暢身體裏被撞了出來,摔倒在相反的角落裏。


    她大怒之下,想獻身教訓這幫凡人,可卻再次收到林希洄警告的目光。


    柳枝這才明白,這是遇上高人了,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她迅速閃身逃走了。


    劉暢的身體忽然沒有鬼魂附體,整個人軟軟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劉青和馬文琴看到兒子好像一攤爛泥一樣攤在地上,立刻跑了過去,夫妻兩個,一個叫人一個掐人中,想把兒子弄醒。可惜已經被女鬼折騰的十分疲憊的劉暢,一時半會根本醒不過來。


    方哲卻是將注意力都轉移到林希洄身上。剛才女鬼柳枝分明是想借用劉暢的身體打警察,好嫁禍劉暢,可是希洄一過去,劉暢就安靜了,身上的鬼氣也迅速消失了。然後,希洄的眼神好像瞪向了屋子中的某個地方,緊接著,整個屋子裏的鬼氣都不見了。


    難道希洄真的有本事驅鬼?他之前一直沒發現,她居然有這本事。


    兩名警察覺得劉暢的虛弱和昏迷不像是裝的,二人也不想這時候強行抓一個病人回去,便雙雙離開了。


    林希洄這才仔細去看劉暢,發現劉暢隻是虛弱,沒有被傷到元氣後,她對劉青夫婦說:“你們放心,他沒事,應該休息一會就好了。”


    劉青問:“休息一會就好了?那……那柳枝呢?”


    “呃……這……嗬嗬,我怎麽知道,這得問他!”林希洄忽然指向方哲,“方哲,你看看,他身上,還有鬼氣嗎?”


    方哲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多了這種本事的,但他就是能明確感受到,這間屋子的陰森鬼氣消失了,劉暢身上也沒有女鬼附體了。他搖搖頭:“沒有了。他現在就是好端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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