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16路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天已昏黃,萬家都有燈火陸續點起,每盞燈底下都坐著一家人和一大桌美食。


    洛棲路過很多盞燈,經過勾人心腹的香氣,走進了一片昏暗裏,回到了沒有美食,也沒有燈火的家。


    昏暗卻讓洛棲安心。


    她摸著黑打開房門,吸了吸房間裏冰冷的空氣,嘴角微微揚起。


    輕輕關上門,洛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桌上的小燈,洛棲從隨身的帆布袋裏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黃銅鑰匙,打開了一旁衣櫃的門。


    燈光不亮,房間裏依然昏暗,但她很熟悉這個櫃子的構造,不需要燈光也可以從裏麵準確地摸出一包泡麵,海鮮味的。


    想了想,洛棲再次打開了衣櫃,衣櫃裏掛著的全是校服,沒有別的衣服。


    她從不用為考慮穿什麽而浪費時間。


    因為她沒什麽可選擇的。


    她從衣櫃裏拿出了一根火腿腸。


    今天她失去了很多血液,需要補補。


    坐回小桌子前,小心地撕開泡麵的包裝袋,把裏麵的調料包都拿出來。


    泡麵撕口整齊。


    洛棲擰開保溫杯,把從學校帶回家的熱水倒進了隻剩下麵餅的泡麵袋,小小的房間裏熱氣嫋嫋,倒也算有了煙火氣。


    洛棲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發卡,夾緊了泡麵的袋子,不讓熱氣溢出。


    等待泡麵成熟脹開的時間,洛棲咬開了火腿腸的包裝袋,一口就是大半根火腿腸。


    她餓得實在是有點狠了。


    把褲腿撩上去,果然不出所料,腿上被劃了一個大口子,鮮血都已經把褲腿給浸透了。


    應該是被金雨那隻斷手摁在地上的時候,劃到了碎玻璃,之前受傷的時候沒發現,可現在靜下來了反而覺得很疼。


    洛棲一隻手壓迫住小腿上傷口的近心端,另一隻手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了繃帶和藥水,在簡單的止血之後,熟練地處理著自己的傷口。


    藥水是校醫給她的,校醫不知從哪裏聽說了她家裏的情況,特地把洛棲叫過去,送了她一堆藥水,至今還沒用完。


    藥水清涼,淡淡的苦味在房間裏彌漫開來,等洛棲包紮好之後,泡麵此刻剛好到達洛棲最喜歡的成熟程度,軟軟的,卻也還沒有到坨了的地步。


    泡麵濃烈的油香味衝淡了房間裏麵苦澀的藥味。


    海鮮味的香味比起牛肉麵還是差了點。


    三兩口吃完泡麵,喝了幾口湯,洛棲把泡麵袋子的口子紮緊,打開房門,放到了臥室的門口。


    她的房間裏沒有垃圾桶。


    垃圾放在門外,等明天出門的時候帶出去就行了。


    坐回臥室,洛棲把超市購物袋裏的作業都拿出來,就著略顯昏黃的燈光做作業。


    周末作業很多,她不喜歡拖到最後才去趕工,包括所有暑假作業寒假作業,她拿到手到第一時間就會完成,絕不拖拉拖延。


    她最近視力越來越差了,如果老師課件上的字太小,她就得眯著眼睛才能看清課件上的內容。


    配一副眼鏡起碼得幾百塊,洛棲覺得自己還能再忍忍。


    做完作業大概十點左右,洛棲抻了個懶腰,準備休息,明天早上起來還可以背一會兒英語單詞,複習一下之前學過的語文課文。


    在睡覺前她鎖死了臥室的房門,從床底下拿出了一根繩子,把繩子拴在了臥室房門的把手處。


    她的房門是從外麵拉開,裏麵推開的。


    繩子的另一端緊緊綁在了洛棲的手腕上,繩子距離有限,洛棲躺下之後,右手手腕上和門把手上連接的繩子繃得緊緊的。


    洛棲躺在床上,右手被束縛,隻能平躺或是向右側睡,連轉身都做不到。


    手腕上這根繩子雖然緊得讓人很不舒服,卻可以保證任何人隻要想拉開這道房門,一定會驚動洛棲。


    入睡前,洛棲複習了一遍新學的單詞。


    高中學習壓力強度大,得充分抓緊利用平時的空閑時間才行。


    她很相信老師說的睡前醒後記憶法,基本每天都會在背完單詞之後才睡著。


    然而她睡得也並不安穩,頭疼得厲害,如同尖錐入骨三寸,寸寸疼得尖利非常。


    如夢如醒的淺眠狀態中,洛棲的手腕似乎被什麽拉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摸出自己藏在枕頭底下的紅色大剪刀,咬著牙,手腕纏著繩子絞了兩圈,死死拽著右手手腕上的那根繩子,試圖和門外那人角力。


    手臂上霎時就勒出了紅痕。


    她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


    她有和那個人魚死網破的覺悟。


    手腕上的繩子忽鬆忽緊,和個調皮的孩子似的,提著洛棲的心忽上忽下。


    她眯起眼,眼前一片黑,根本看不清門外那人的身影。


    門外那人似乎沒了耐心,突然一個使勁,力氣陡增,居然想強行拉開洛棲的房門!


    洛棲的力氣比不過那人,就算兩隻手死死拽著繩子,卻還是被繩子拖下了床,摔倒在地。


    房門被強力拉開了一條縫,有一個身量高大的黑影趴在門上,透過門縫,眼睛猩紅,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洛棲!


    洛棲倒在地上後馬上爬起來,背對著門口,跪在地上用肩膀,用全部體重拉著繩子,咬著牙絕不鬆手。


    門外那個聲音盯著洛棲高聳著骨節分明的脊背和條條鼓起的肌肉,那眼神仿佛一條蛇,垂涎欲滴地盯著已經肚皮朝上的青蛙。


    這個眼神,赫然就是之前金雨看著洛棲的眼神。


    “洛棲,出來玩······”


    “出來玩啊,玩······”


    聽到金雨歡欣雀躍的聲音,洛棲卻突然鬆開手,鬆了口氣,罵了一句,“聲聲,找打是吧!變回去,別惡心我!”


    門外的高大人影吐了吐舌頭,身量變小,縮成了一隻布偶貓的樣子,從門縫裏溜了進來,鑽進了倒在地上的洛棲的懷裏。


    洛棲鬆了口氣,敲了敲布偶貓的頭,把頭埋進小貓咪軟塌塌的身體裏,深深吸了口氣,用自己的鼻子拱了拱布偶貓,“怎麽回來這麽慢,是不是去找別的小野貓玩了?”


    布偶貓在洛棲的懷裏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嘴巴一張,卻發出了金雨的聲音,“玩······玩,洛棲,玩······”


    洛棲扯了扯貓耳朵,“不許用這個聲音,太惡心了,換一個。”


    布偶貓眼睛轉了轉,發出了‘呱呱’‘呱’的和青蛙一模一樣的叫聲。


    洛棲笑了起來,親了親小貓咪的頭,爬起來關上門,上好鎖,把繩子綁回去,抱著小布偶就躺回了被窩。


    月光溫柔灑進房間,少女與貓共眠。


    洛棲擼貓,擼著擼著就睡著了。


    第一次見到聲聲的時候是在半夜,忘了幾點鍾,隻記得那天很冷,洛棲一個人抱著胳膊發著抖,走在大街上遊蕩。


    她不知道該去哪裏,流浪漢身上還有一張報紙可以取暖,她卻什麽都沒有。


    洛棲在一家餐館後廚停了下來,這個餐館是做早餐生意的,大半夜就開了機器蒸包子,蒸汽消散在空氣中,像一朵天上的雲。


    洛棲縮在後廚門口,蹭著這一點點溫暖的雲。


    就在這個能聞見包子香的角落,她蜷成一團準備早點睡過去的時候,一隻小貓咪從天而降,正正好好掉在了她的懷裏。


    她和小貓咪麵麵相覷,彼此都很意外。


    這隻小貓咪油光水滑,皮毛比洛棲的頭發還有光澤,顯然不是什麽狼狽的小野貓。


    對視良久之後,洛棲也管不了這麽多,寒冷的夜晚,有一隻小貓相伴,也是美事。


    她抱著貓在滿是包子香的角落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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