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消失在視線盡頭,殷晟才轉頭看他道:“我錯過了什麽?”


    “沒什麽。”樂章臉一黑,蹬蹬蹬地朝前猛衝,“我明明跟你暗示不上車了,你居然暗算我。”


    殷晟走在他身後一點,“暗算是這麽用的?”


    樂章莫名其妙回頭看他,“你心情好像很好?”


    “啊。”殷晟掏出手機給樂章看,“邱駱之前發簡訊來,司徒他們已經沒事了。”


    怪!不!得!


    樂章第一個衝進電梯,抬手按下按鈕,殷晟慢悠悠跟著進來:“項季軒還是老樣子啊。”頓了頓他意有所指,“什麽都圍著你轉。”


    “你眼睛出毛病了,最好去看醫生。”樂章沒好氣道,電梯叮的一聲,他又蹬蹬地衝出去。


    轉過走廊,病房門口邱駱和解應宗正在說著什麽。轉頭看到他們過來,邱駱眼睛一亮:“殷先生!”


    “司徒……”殷晟鼻端充斥著濃重的消毒水味,走到安靜的病房門口終於將樂章的事拋到腦後,探頭在門前看了看。


    “渡過危險期了,司徒隊長傷的最重,肋骨骨折、腳踝骨折、手臂和肩膀也有骨裂。其他倒沒什麽,胡副隊腦震盪,朝著窗口方向的手骨骨裂,小二……”邱駱幹笑道,“小二驚嚇過度,臉和手腕上有玻璃的擦傷,其他沒什麽。”


    眾人一片默然,小二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解應宗剛叼了根煙,就被旁邊經過的護士瞪住了,他隻好將煙放下來,抱歉的笑了笑。解應宗本來就長得成熟俊朗,這一笑護士反而臉紅起來。邱駱斜眼看了解應宗一眼,沒吭聲,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


    “我看金大鍾的案子短時間裏是跟進不了了。”解應宗道,“重案組接手了刑偵隊手頭的案子,上頭讓刑偵隊全體放假,沒事做的成員暫時調去掃黃、緝毒組幫忙了。”


    殷晟點點頭,反正現在要做什麽,照司徒這幾個傷殘人士的樣子看也做不了了。解應宗還有事要忙,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就先走了,邱駱也要上課,被解應宗伶著衣領子一起走了。


    殷晟推開病房門朝裏看,裏麵是警局讓醫院安排的房間,三張床中間隔著藍色的窗簾,靠門處是小二,臉上貼著紗布,張著嘴吃顧城削好的蘋果。中間是胡葉,看樣子睡的正香,靠窗邊的是司徒。


    殷晟走過去,撩開藍色的簾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櫃子上放著鐵盤,裏麵扔著要吃的藥。


    司徒閉著眼睡的像個小孩子,手臂和腳都打了石膏看起來很滑稽。


    殷晟拉過床邊的凳子坐下來,揮手打發跟來的樂章去隔壁。樂章撇嘴湊到小二那邊去了,壓低的說話聲不時傳過來,他看著司徒的睡臉突然深刻的意識到自己有多麽害怕失去這個人。


    看到邱駱簡訊的一瞬間,心裏的大石轟然落地,連帶著焦躁和無措感也消散殆盡。無處發泄怒氣的情緒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自己對付佟陸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吧。


    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手放在被子外麵,隻有兩根手指從紗布裏露了出來。殷晟看著看著,就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手指剛剛勾住對方的食指,那食指突然收攏。


    “你……”


    殷晟抬頭看向司徒,對方正睜開眼看他,“喲……”


    男人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殷晟突然覺得鼻頭髮酸,忍了忍趕緊站起來幫他倒了杯水。


    “要……喝嗎?”


    殷晟不擅長照顧人,平日再小的事都由眼前這個男人給他打點好,如今居然有些手足無措,仿佛連水杯都不會端了。


    “嗯。”司徒眨了眨眼,雖然麵色蒼白一臉疲憊,卻不忘趁機吃豆腐,“要餵的。”


    殷晟找來一根勺子,剛端起水杯,男人搖頭:“嘴對嘴餵的。”


    “……”


    忍著麵上燒紅起來的尷尬,殷晟含住溫水,湊近到司徒麵前,輕輕餵給他。


    他餵的速度很慢,害怕將男人嗆著。司徒卻猴急似的不停蹭,一等到水都吞下去,伸出舌頭舔了舔殷晟的。


    殷晟刷的的一下拉開兩人距離,瞪大眼:“老實點!”


    司徒嚴肅道:“是的長官!”


    殷晟哭笑不得。等到一杯水都餵完,他連喘氣都覺得費盡了。


    “項季軒回來了?”等殷晟將後來的事都說了一遍,司徒詫異道,“他不是雲遊四海去了嗎?”


    殷晟奇道:“你也認識他?”


    “認識。”司徒點頭,“和樂章一起的嘛,去年見過幾次。是個冥師。”


    冥師也可以稱為通靈師,簡單來說就是可以讓鬼魂附身,然後幫助魂魄傳達信息。


    殷晟想了想:“你們認識的過程……又是我失去記憶的事?”


    司徒點頭,“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不記得也無所謂。”


    殷晟不置可否,司徒接著道:“他幫金大鍾?”


    “應該不可能。”殷晟蹙眉,“那傢夥從來都是唯我獨尊慣了的,不會為別人效力。”


    “那他……”司徒想不明白了。


    “你現在好好養傷。”殷晟打斷道,“其他事以後再說吧。”


    另一邊,樂章坐在顧城旁邊,看著兩人你餵一口我吃一口樂嗬嗬的氣氛,發了半天的怔。


    “樂章?”小二享受著高級待遇,一邊看他,“你怎麽了?”


    樂章眨眨眼,“我在想……你們什麽時候這麽要好的?”


    他問的是小二,眼睛卻看向顧城。


    “之前說到部隊的事。”顧城溫和的笑笑,“回去後問了長輩才發現,家裏是互相認識的。我表哥還是小二爺爺帶過的手下。”


    “哇……”樂章嘴裏讚嘆,臉上卻沒有絲毫驚訝的意思,“所以你現在是在賄賂?”


    “啊?”顧城納悶,“賄賂什麽?”


    “他爺爺啊。”樂章道,“你家不是軍人世家麽?”


    “雖然是這樣……”顧城好笑道,“不過我沒繼承家裏,我是名自由攝影師。”


    說著他還指了指櫃子上的兩台單眼相機。


    “是哦。”樂章點頭。


    小二有些莫名其妙,“樂章,你說話有些顛三倒四。”


    “顛三倒四不是這麽用的。”樂章瞪他一眼,“算了,你們好好溫存吧,我先走了。”


    “溫存也不是這麽用的。”小二指責道,“你才沒資格說我。”


    樂章懶得理他,雙手插著口袋出門去了,關房門時,看到窗前簾子上殷晟的倒影,又看到小二和顧城笑眯眯的說話,不知為什麽覺得心裏突然空了一塊。


    “回去打遊戲吧……”樂章自言自語,轉身朝電梯走去。


    第73章


    第二天的清晨到來時,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和安詳。仿佛前一天的生死離別、危機重重都是一場夢。殷晟穿戴整齊從屋裏出發去醫院,他難得的坐了一次公交車,因為時間還早,第一班的公交上人很空。他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打開車窗一邊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一邊盤算著一會兒買什麽早餐。


    這些事對他來說新鮮又有趣,他從未照顧過誰,以往起床時自動報到的司徒已經將所有東西打點好,早餐熱騰騰的放在桌上隻等他張開尊貴的口了。


    公交穿過整個鬧市區,清早的街道上最多的身影是騎著單車穿著校服的學生。一家一家開門的早餐店門口圍著買早餐的人們,殷晟在醫院前一個站下車,走進一家裝修簡略的港式早茶店裏。


    “歡迎光臨。”服務員拿來菜單,殷晟接過來一邊道,“我要打包的。”


    “可以。”服務員轉頭對著廚房的方向吩咐了幾句,透明的玻璃窗口裏可以看到廚師拿出幾個包裝精緻的一次性便當盒和筷子。


    殷晟對他們的服務很滿意,索性點了一大堆的東西,湯都叫了兩份。


    以至於當他提著一堆散發著誘人香味的早餐進醫院電梯時,護士病人都動著喉嚨不停朝他看過來。


    到了病房門口,殷晟剛推開門就看到屋裏站著幾個看起來像是實習護士的人,一人手裏端著鐵盤,一人手裏拿著資料表,另一人手裏提著剛打好水的水瓶。


    “司徒隊長,藥放在這裏,吃過早飯後一定記得吃。”


    “司徒隊長,有什麽不方便隻管叫我們。”


    “司徒隊長,無聊的話也可以叫我們,我們實習生沒什麽事,可以陪你解解悶。”


    “司徒隊……”


    “咳咳。”


    殷晟走到幾人身後,提醒般的咳嗽了一聲。散發著香氣的食品袋在整個病房裏發酵,小護士門轉過頭,看到殷晟的臉的一瞬間眼睛一下亮起來。


    “請問你是……”


    “家屬。”司徒搶先回答,隨後柔下聲音,“謝謝你們的好意,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既然病人都這麽說了,三個小護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好點頭攜手出門去了。到了門口,其中一個小護士還轉頭看了殷晟和司徒一眼,回頭壓低聲音嘰嘰喳喳興奮的跟前麵兩人說著什麽。


    “誒?!”其中一個護士的聲音有些大,在關上門的瞬間飄進了病房裏,“不是吧?他們是一對?天啊……好男人都怎麽了!”


    病房裏陷入尷尬的寂靜,隔了會兒,胡葉清了清嗓子打斷殷晟和司徒兩人大眼瞪小眼。


    “好香啊殷先生。”


    司徒突然開口,“是早餐香!不是晟香!”


    胡葉翻了個白眼,撩開隔在中間的藍色窗簾。他看到殷晟將早餐放到矮櫃上,又拿出其中幾樣挨個分開放好。


    “這個是你的,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隨便叫了些。”殷晟端著幾個盒子走過來,胡葉受寵若驚,“嫂子!太感謝了!”


    殷晟的手一頓,危險的眯眼看他,“你說什麽?”


    胡葉嘿嘿笑,“我是說……殷大師……你真善解人意。”他的目光掠過殷晟,看到後麵的司徒努力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殷晟無奈,將東西放到胡葉手邊,又從口袋裏拿出幾份,走過去撩開小二的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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