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李天罡看到陡然出現的風波平,目光一凝,早就知曉李昊身邊有位四立境,一直在幫襯他,才讓李昊初來天門關,就能夠站穩腳跟。


    想來,就是眼前這位了。


    他仔細打量著對方,臉色忽地一變,驚怒道:


    “你是盜聖?!”


    風波平原先從院子裏避開,就是不願暴露,畢竟偌大李家跟他有關係的人,也無非就李昊跟李牧休二人。


    此刻挺身而出也是無奈之舉,但他既然已經決定現身,就做好身份暴露的準備。


    “是我。”


    “居然是你在暗中跟隨昊兒?!”


    李天罡有些震驚,雙目怒睜:“你的意圖是什麽,有什麽打算?”


    風波平冷笑道:“沒我的話,你兒子都走不到這天門關,你可知道他踏出伱們李家那一刻,有多少雙妖魔的眼睛在惡狠狠地盯著他,你將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推出家門,你可知道他背負了什麽?!”


    “他背負的是你們李家千百年來所招惹的所有妖魔怒火!”


    “他在替你們李家背負那些仇恨,沒有我,你兒子早就死了!!”


    “你說我的意圖是什麽?我的意圖,就是讓他活下去,挺直脊梁的活下去!!”


    李天罡怒道:“但如果不是你,昊兒根本就不敢踏出神將府,是你給他庇護,他才敢如此放肆,才敢跟我叫板!”


    風波平被氣笑了,道:“他就算為苟活保命,留在你們神將府又如何,聽你管教嗎,你在燕北十幾年不歸,你兒子可曾輸給過旁人半分?!”


    “他需要你管教嗎,需要嗎?!!”


    李天罡聽到他這憤怒幾近咆哮的話,不禁微微一窒,確實,燕北十幾年的分別,讓他心中對李昊抱有愧疚。


    單論天資的話,那孩子確實不輸給任何人。


    但正因如此,他才要將其引導正途。


    “你一個偷竊者,當然不懂什麽綱常倫理,什麽君臣子孝!”


    李天罡冷冷地盯著風波平,道:“成大事者,你以為單靠能力就能服眾嗎,就算是為官為將,靠力量鎮壓手下,可等到戰場上,興許你就會被人背後捅刀!”


    “官比民強,但官為舟,民為水,水雖柔弱,卻可覆舟!”


    “即便是當今聖上,也要遵從禮儀賢德,恩威並施,一味的勇猛,算得了什麽?!”


    風波平笑了起來,卻是冷笑:“你是在說你自己嗎,你難道還看不見嗎,如今這整個涼州到處飄搖的,是誰的旗幟!”


    “那無數百姓傳頌的,又是誰的威名!!”


    “是你李天罡的嗎,是你們李家的嗎?!”


    “那難道不是昊兒靠自己殺出來的嗎?!”


    李天罡大怒道:“這就是我來此的目的,那戰旗是誰所製,總不可能是你吧!”


    風波平嗤笑道:“那戰旗是誰的名,就是誰所製,這還看不出嗎,難不成你還以為是別的隱士高人?就算真有那樣的人,可人家又為何要相助昊兒,你想過嗎?!”


    李天罡微怔,腦海中瞬間掠過諸多思緒,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風波平見他語塞的模樣,冷笑道:


    “就當是有那樣的高人存在,難不成他是看在你們李家的麵子上相助昊兒?你們李家有這麽大的臉麵,又怎麽會九子戰死六人,都沒這樣的高人相助呢!”


    李天罡臉色難看,但也意識到,對方說的話,也不全無道理。


    “真的是昊兒自己製造的?”


    李天罡緊盯著他,暫壓怒氣問道。


    風波平冷笑兩聲,卻沒回答。


    李天罡見他這模樣,卻沒在意,反倒心中有些暗暗驚異激動起來。


    若真是自己兒子製造的話,不管他是怎麽掌握的這種秘法,隻要有這種能耐,將來何愁各州邊關鎮妖魔?!


    若是能將此旗幟大批量製造,以李家之威名,便足以鎮守整個大禹神朝!


    “真是你自己製作的?”


    李天罡目光越過風波平,看向李昊分身。


    暗麵李昊目光冷冽地道:“與你無關,出去!”


    雖然知道眼前隻是李昊分身,也不認識自己,但看到對方頂著自己兒子的臉,卻如此不客氣的說話,李天罡心頭還是感到一絲慍怒。


    風波平的眼神冰冷,道:“你問這些有什麽意義?如今昊兒生死不明,就算是昊兒製作的又能如何?”


    “他若是死了,什麽都沒了!”


    李天罡臉色微變,冷聲道:“我李家的底蘊又豈是你能想象,有我四叔在,他對那歿河不說了如指掌,也算是十分熟絡,昊兒自身戰力又不差,小心一些不會出事。”


    “我已經在那龍城歿河外布下數十萬兵力,隻等他們出來,就將他們護送回來!”


    “你一個偷竊者,四處流浪的人,懂什麽是人脈,是底蘊?!”


    風波平氣得嘴唇微微顫動,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辯駁。


    他也希望神將府的底蘊,的確如眼前李天罡所說那樣,有那樣的能耐,這樣昊兒也能平安歸來。


    “但願你們神將府,真的不負其威名。”


    風波平冷哼一聲,甩袖道:“我懶得跟你這小輩爭論,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若想交手,老頭子我陪你,休想再傷昊兒半分!”


    “當初在你們神將府外,我沒有現身,是不願給你們李家抹黑,如今在這裏,可再輪不到你猖狂了!”


    “這麽說,我反倒要謝謝你了?”


    李天罡冷笑了起來,道:“你一個盜賊,四處作惡,你是受誰的指使,誰給你的好處,來挑撥我們李家的事?昊兒就是被你帶壞的吧?!”


    “哈哈……”


    風波平被氣笑了,道:“我跟昊兒一見如故,你說我挑唆你們?”


    “不是嗎,如果不是你,昊兒如今還在神將府,在他出城遭遇妖魔襲擊時,就會被李鶴帶回來了!”


    李天罡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昊兒,但那是我們父子間的事,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


    “你什麽身份,也配介入我們神將府的事,而且昊兒還是我們李家的下任真龍,你意圖何在?!”


    風波平臉頰微微抽搐,想發怒,但那一句“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卻讓他湧到喉嚨的話啞火了。


    想到自己流浪半生,如無根浮萍,他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管你怎麽想,我這一生背負的罵名也不止這麽點,不過是一些呱噪的蟲鳴罷了。”


    風波平的臉色變得平靜下來,隻是靜靜地盯著李天罡:


    “但今日隻要我還在這裏,你就休想傷到昊兒!”


    “你真以為,你能跟我較量?”


    李天罡眯眼道:“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若不是看在你確實保護過昊兒,我早就將你緝拿,送去朝廷天牢了!”


    “是麽,那你就來試試,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呢,至少能讓你的爵位,從三等公變成二等公。”


    風波平嘴角微翹,譏諷地說道:“我也早就想領教領教李家真龍的手段了!”


    嗡!


    陡然間,龍霄劍顫動,懸浮在風波平麵前。


    劍柄對著風波平,而尖劍卻對準李天罡。


    暗麵李昊似察覺到二人暗自升騰的力量,踏步站到風波平身邊,冷冷地道:“擅闖者,殺無赦!”


    李天罡看到那懸浮的神劍,看到李昊站在風波平身邊捍衛的模樣,臉色頓變,變得難看,有一抹血怒湧過眼眸:


    “你再說一遍?!”


    風波平察覺到暗麵李昊身上調動的力量,他又看了眼那懸浮於身前的神劍,他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但很快便收斂,低聲道:


    “昊兒,你守在這裏就行,我來親自領教一下,讓他看看他說的偷竊者,能不能撼得動這李家的真龍!”


    他一步踏出,對李天罡道:“李天罡,可敢跟我出來較量?”


    “哼,一個東躲西藏的野賊,也敢跟我這麽說話了。”


    李天罡雙目凝視著他,下一刻,二人的身影驟然間從庭院裏瞬移消失。


    “風伯!”


    任芊芊看到消失的風波平跟李天罡,臉色頓變,忍不住急得失聲叫道。


    但天地間卻杳無音訊,也看不到二人蹤影,隻是陡然間一陣激蕩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二人都是有意避開蒼崖城,轉眼就奔襲出不知多少裏外。


    嗖地一聲,旁邊的暗麵李昊卻是一步踏出,追趕了出去。


    “少爺!”


    任芊芊焦急,卻隻看到龍霄劍化作金光跟隨李昊的身影,消失在天際。


    ……


    ……


    涼州境外,龍城歿河。


    李昊的身體撕裂消失後,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也被撕碎了,融入到天地中,然後如積雪般,一點一點融化。


    越融化,意識就越薄弱。


    這感覺極為奇妙,也讓人感到恐懼,就像被什麽一點點蠶食。


    幽暗,冰冷,潮濕,寂靜。


    種種讓人不安的感覺包圍過來,李昊想掙紮,卻像被釘在砧板上的鹹魚,毫無動彈的力量。


    他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光亮微弱。


    視線消失的最後,李昊看到的是李天宗跟李蕭然悲愴嘶吼,但二人似乎看不到他,視線並未聚焦到他的意識上,隻是對著茫茫天地而悲憤。


    李昊想笑著道別一聲,但已經沒有身體。


    黑暗如關緊的窗戶,將那道光徹底合攏。


    李昊感覺意識在分解消失,似在墜落到無盡的深淵。


    我這多餘的一生,到此結束了吧?


    不過,最後臨死前,似乎還是做了一件好事,也算畫上不錯的句號。


    李昊心中想著,隻覺黑暗中一股冰涼的氣息包圍過來,耳邊似聽到那河水流淌的清澈聲。


    與此同時,似有一道聲音在心底響起:


    “你不想回家嗎?”


    與其說是聲音,倒不如說像是自己浮現出的一個念頭。


    回家……


    李昊的思緒飄動,飄蕩到那座華貴空蕩的庭院,又從那座庭院裏飄蕩出來,飄過無數山河。


    飄落到天門關,飄落到那座籬笆小院,又飄落到沿途的龍關道,以及一路看見的花朵盛開處。


    何處是家呢?


    這一路的旅程,有風雪交加,有萬裏晴空,風景在變,但身邊陪伴的歡聲笑語,卻沒有改變。


    他沒有家,但他有朋友。


    李昊心中輕歎,感到遺憾和歉疚。


    不能再陪伴風老釣魚了,也還沒將芊芊的劍術指點出來,讓她踏入宗師,那小姑娘跟著自己,這一路風霜,也吃了不少苦。


    還有小白狐,這小家夥以後得自己覓食了。


    二爺,大娘……元照……


    李昊心中輕歎,感覺到黑暗中的那股寒意,似乎消失了,自己的意識也越來越虛弱。


    是因為快要死了,所以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嗎?


    李昊的意識不斷沉落。


    但隨著墜落的越來越深,忽然間,似乎有一股溫熱的感覺,從“胸口”浮現。


    李昊原本快要消弭昏睡的意識,又逐漸的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去,便看到一股赤紅的光芒,自胸口浮現出來,逐漸強烈、旺盛,如濃烈的血漿般,將這黑暗點亮,將他的意識包圍。


    隨後,李昊便看到黑暗逐漸一點點消散了。


    當黑暗消失時,他看到自己出現在一處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旁邊,一位身穿殘缺破袍的老者,正背對著他,在前方忙碌,堆砌什麽。


    李昊抬頭望去,茅草屋前方,是一座山。


    那老者在搬山!


    或者說,他在築山!


    李昊怔住,這是哪,眼前又是什麽情況?


    在李昊疑惑不解時,老者似乎察覺到什麽,正在搬運的雙手,忽然間停了下來。


    隨後,他眼前的那座巍峨大山,竟微微震顫起來,隨後裂開一道巨大的缺口,緊接著,轟然間崩塌了!


    李昊下意識想躲避,但崩塌的山石,卻徑直墜落,大山下似裂開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將整座大山都吞沒了!


    李昊呆愣住,看著那老者,是一張陌生麵孔,對方此刻也在漠然地盯著他,麵無表情。


    “你難道不想回家麽?”


    半晌,老者才緩緩開口道。


    李昊微怔了下,環顧四周,隻看得到一處明月,他心頭驚異,隱隱感覺到,這裏似乎還是在歿河中。


    “我以天地為家,老前輩,你也是被這歿河所困麽?”李昊問道,懷疑眼前的老者,也是歿河中被拘禁的亡魂。


    老者盯著李昊看了兩眼,忽然笑了起來:“難怪我操縱歿河,無法將你困住,沒想到,真會遇到像你這樣的人……”


    他這話說出,李昊的臉色卻聽得驟變,操縱歿河?


    眼前的老者,居然能控製歿河?


    李昊陡然想到什麽,迅速心中呼喚歿河。


    隻見眼前金光字體浮現,匯聚成幾道訊息:


    歿河通關進度:99%。


    主線任務:鎮守龍城(已完成)


    支線任務:成長(已完成)


    ……


    李昊怔住,通關進度,居然沒有圓滿。


    那麽難的主線任務都已經完成了。


    難道說,完成主線任務,並不能通關?


    似是看出李昊的想法,老者的心情好像也極為不錯,道:


    “你完成的所謂主線任務,隻能讓你離開這條歿河罷了,隻能從那李天宗的執念中脫離,但想要通關,你就想的太簡單了。”


    李昊有些無言。


    那主線任務夠變態了,這還不能通關,這幽都級歿河是有多難!


    “不過,現在你隻需要再做一件事,就能真正通關了。”


    老者微笑道:“這條歿河本是冥域級,因我的亡魂漂泊於此,與它相互融合,才導致它成為幽都級,但現在,它的那股力量,跟我的執念,都已經被你打破了,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你若能辦到,便能真正通關。”


    李昊目光閃爍,道:“何事?”


    “帶我回家。”


    老者說道:“被這條歿河吸引和拘禁來的亡魂,因我的緣故,都是對歸家有極深的執念,執念越深,越無法掙脫,同樣的,懷有同樣執念的人,也無法真正通關這條歿河!”


    “即便你將所謂的任務完成,最終你無法洞察到這點,無法舍棄自己心中對‘家’的執念,你就無法攻破這裏。”


    他轉身,看著背後已經化作塵土的大山,眼神中閃過幾分唏噓:


    “我融入歿河,執念加深,這些年一直在此築山,就是想將我心中的家,在這裏建立起來,但這些年來,因我執念的緣故,導致歿河吸收來越來越多的亡魂,這些亡魂使歿河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


    “歿河越強,我的執念便越深,如此進入循環,永生難以解脫。”


    說到這,他笑了一下,但眼神卻有些哀傷:“現在,我築造的執念被你打破了,隻要回到我的故鄉,我就能瞑目,這條歿河的力量,也將徹底消失。”


    李昊聽他娓娓道來,目光閃動,心中卻是將信將疑。


    眼前的老者居然是這歿河的源頭執念?


    這麽算起來,是屬於背後大boss?


    但看上去,卻有些和藹可親,跟凶惡沾不上邊。


    “你不必猜忌,如今歿河已經在崩塌的過程中了,那些亡魂都在爭相逃離,等會兒我會讓你的意識回到你的身體中,回到歿河之外,我會將自己收縮,寄居在你的身體中。”


    老者說道:“等你將我帶回我的故鄉,我就會徹底消散,否則,我便會紮根在你身上,時間一長,歿河的力量又會逐漸壯大起來,到時將再次恢複成如今的模樣,因此,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聽到這話,李昊心中有些相信了對方的話,回到歿河之外?


    若能回歸身體,一切都可驗證。


    並且,若是幻覺什麽的,他能通過肉身麵板來試探。


    想到這些,李昊說道:“那你先送我離開。”


    忽然想到什麽,他連忙道:“等等,你能將跟我一同進來的那位,也送出去麽?”


    老者含笑道:“自然,他來這裏好多次了,但他的執念太深,他永遠都不可能通關這裏的,即便是真正聞道,也不可能通關。”


    “另外,我還會將那李天宗的亡魂,也送出去,但你們不要以為,通關歿河他就能真正解脫,你們想的太簡單了。”


    “這是幽都級歿河,這裏的亡魂早就被腐蝕了,就算通關,他也會消散。”


    老者說道:“但我能利用歿河殘餘的一點點力量,讓他暫時維持,至少,能讓他真正的回家看一眼。”


    李昊怔住,這麽說,那位爺爺即便回到宗祠,也無法永遠駐留?


    隻是……能回去看一眼麽。


    李昊臉色有些難看,但他知道,這是自己現在無能為力的事。


    “你若準備好的話,我便帶你們一同離開。”老者靜靜說道。


    李昊微微點頭。


    刹那間,李昊感覺周圍的光景,似是鬥轉星移般,無數的山河流轉,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最後陷入黑暗。


    當再次睜眼時,一陣陣光亮出現。


    同時,一股奇異的樹木草香飄來。


    李昊睜開眼,便看到一顆顆參天大樹,如陡峭的山峰般巨大,上百人才能合抱住一顆。


    這是哪?


    李昊疑惑,這似乎不是龍城歿河外的那條怪石嶙峋的峰穀。


    “昊,昊兒?!”


    就在這時,兩道錯愕又驚喜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在李昊身邊響起。


    李昊轉頭望去,便看到李蕭然呆愣在身邊。


    而他旁邊,一道虛影漂浮,正是李天宗,此刻也是滿臉錯愕,一臉震驚。


    “你還活著!”


    李蕭然看到李昊,激動地撲了過來,一把將李昊抱在懷裏,緊緊相擁,似在感受李昊的肉身是否是真實的。


    隨後,他又抓住李昊的肩膀,上下打量,等看到李昊胸口一團紅光,連忙道:“你沒事吧,這是什麽?”


    李昊低頭望去,先前在歿河中,他胸口散發出奇異紅光,李昊也在詫異是何物,此刻低頭一看,便見胸前的衣物染紅了。


    他翻開衣物看去,便見兩塊破碎的玉片,散著血光,包裹在衣物中。


    “是龍血寶玉!”


    李天宗的英魂看到,輕呼一聲,臉上有些吃驚:“這是禹皇陛下賜予的?”


    李昊也是愣住,沒想到散發紅光的居然是這從小佩戴到大,那位陛下自他出生不久賜予的寶玉。


    “這?”


    李昊愣愣地拿起兩塊碎裂的玉片。


    李天宗凝視半晌,長歎了一聲,道:“李家承蒙禹皇恩寵,小九意外戰死,但好在禹皇為我李家保住了下一代的真龍血脈,昊兒,你要好好銘記禹皇的這份恩情!”


    李昊怔道:“這龍血寶玉救的我?”


    此玉自被封賞後,他從小佩戴,平日隻覺有溫潤的熱意伴隨身體,驅寒取暖,有緩慢溫養身骨的功效,相比起這些,平時反倒更多是身份的象征。


    “沒錯,知曉此玉秘密的人不多,此玉是那位乾道宮真人所煉製,據說封鎖了一位逆命境強者的逆命力量在裏麵,此玉有能夠為人逆轉生命的效果,在絕境中堪稱是第二條命!”


    李天宗說道。


    李昊錯愕。


    將逆命境強者的逆命之力封鎖在裏麵?


    這是什麽手段?


    逆命境強者在感知生死時,可以逆天改命,若是遭遇瞬殺,也會自動觸發,為自身逆命!


    從未聽說過,能夠將逆命強者的逆命之力掠奪的手段!


    這太可怕了,這就是那位大禹神朝第一強者的力量嗎?


    而且。


    從來沒人跟他說過,此物如此寶貴啊!


    他好幾次還險些搞丟了!


    “不過是蒙蔽天命罷了。”


    這時,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讓三人都是一愣。


    李昊看去,隻見那歿河執念源頭的老者虛影也浮現在一旁,對方淡淡地看著幾人道:


    “就算沒這塊寶玉,他也不會死,這小子在最後幾乎生死時,就已經打破了歿河的力量,自己肉身裏的生機流入,隻是這寶玉察覺到他意識垂危,自行觸發而已。”


    “你是?”


    李天宗臉色微變,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壓迫感,那感覺讓他有些顫栗,似乎對方隨時一念,便可讓他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李蕭然也感受到那老者身上散發出的特殊氣息,但沒有李天宗那種壓迫感,隻是目光為之凝然。


    “你們這些荒外之民,說了也不知曉我的名號。”老者淡漠說道,顯然沒怎麽瞧得上李天宗跟李蕭然。


    李天宗微怔,這熟悉的稱呼,他隱隱想到什麽。


    “前輩,這裏是哪?”


    李昊詢問道,他已經探查到,四周荒木參天,並非他們先前進入歿河的地方。


    “這裏是歿河的源頭。”


    老者淡然道:“你們之前進入的地方,隻是歿河的一處開口,我說過,要你將我送回去,自然是將你帶出源頭,這裏離我的家鄉……更近點。”


    說話間,他看向遠處一個方向,眼中露出幾分懷念和希冀,還有些隱隱的迫不及待。


    李蕭然臉色微變,看向李昊,道:“你答應過他什麽條件麽?”


    “嗯,他是歿河執念源頭,我要將他送回去,否則這歿河還會複蘇。”李昊說道。


    而且,已經通關到99%了,隻差臨門一腳。


    “要送到哪去?”李天宗連忙問道。


    李昊也是看向老者,此刻他已經感受到,這裏的確是外界,並非幻覺,如此的話,這老者的話多半沒有撒謊。


    隻是,如此神異的事,卻有些超出他的認知了。


    歿河居然會被移動,其源頭居然在一處亡魂身上。


    “大荒天境,荒天古聖姬家!”


    老者淡漠道。


    聽到對方的話,李昊等三人都是身體一震。


    李昊腦海中陡然閃過真龍爭奪時,那八夫人的子女,李如夢在耳邊說過的話。


    大荒天,母親所在,而他的母親,姓姬!


    李天宗跟李蕭然都是瞳孔收縮,當初姬青青嫁到他們李家時,他們都在場,那位女子的來曆,當初也是這般告知…


    眼前的老者,其家鄉,竟是李昊母親的家族所在?


    “你,你是荒天古聖姬家的人?”李天宗忍不住道。


    如果這樣說來,他們似乎算是親家?!


    但眼前的老者,明顯沒認出他們。


    “你知道?”老者聽到此話,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顯然沒想到,這荒外之民,竟也知曉姬家的名頭,難道說他們姬家已經名傳大荒天之外了麽?


    李天宗怔了怔,欲言又止,最終道:“不知你是姬家的什麽人,可知道姬青青?”


    “你還知道青青?”


    老者一愣,頓時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旋即似是想到什麽,挑眉道:


    “算算時間,那小丫頭也該長大了,怎麽,她跑到你們大禹來玩耍了麽?嗬,以她展露的天資,估計能輕鬆橫掃你們大禹神朝的年輕一輩吧?”


    說到這,他嘴角翹了翹,似是有些得意。


    李天宗啞然,那姬青青的修為境界,他們倒不知曉,隻知道修為還不錯。


    想來對方也沒怎麽真正展示。


    知曉其身份,也是成婚時私下得知,知道這件秘密的人不多。


    畢竟,大禹神朝的諸多家族,包括其他神將府,都對那大荒天內的居民,抱有忌憚和排斥。


    李天宗看了眼李昊,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知道那姬家的規矩,當初姬青青跟李天罡成婚,也是私自決定,若非看他們情深義重,他這位做爹的,也不願答應。


    暗歎一聲,李天宗沒說什麽,對李昊傳音道:


    “昊兒,你也知道你母親的身份麽,等會兒我們一起將他送回去,但千萬不能在那姬家久留,你也千萬不能讓人知曉,你的母親是姬青青,我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


    李昊微怔,在天門關的這段日子,他閑聊時也問過風老一些大荒天的事,雖然風老也了解的不多,但知道幾點,那就是大荒天的家族,血脈極其優秀,因此,極少與外族結親。


    李天罡跟姬青青的結合,也算是彼此齊力同心,加上神將府的勢力庇護,隱去母親姬青青的訊息,才導致這些年來相安無事。


    這也是為什麽母親在燕北展露身份後,將聖宮嚇退,而母親也自此離去了。


    李昊陷入沉默。


    去姬家,卻不能跟那位母親相認麽?


    他腦海中依稀浮現出在繈褓中時,那道關切憐愛的眼神,那個溫婉美麗的女子。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老者催道。


    “我們也去。”李蕭然起身道。


    李昊回過神來,他看著都準備一同出發的二人,連忙道:“四爺……”轉頭想叫李天宗,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若稱呼“爺爺”,豈不是意味著自己還認那個身份?


    但不這麽稱呼,對方若知曉自己如今的情況,應該會很難過吧?


    想到這姬家老者說,對方的時間隻夠回家去看一眼,李昊心中便感到一陣心酸。


    經曆過龍城之戰,他知道對方回家的執念有多強。


    “你們先回去吧,歿河的力量滲透到爺爺身體中,爺爺……隻怕是支撐不了多久。”李昊說道。


    這最後一程,他打算還是不讓這位老人受傷。


    李蕭然一怔,不禁看向李天宗。


    李天宗卻是臉色微變,他也察覺到自己的異狀,但沒想到竟是這麽嚴重。


    “沒錯,你們趕緊走吧,這小子一個人帶我回去就夠了。”姬家老者也不耐煩地說道。


    “大哥,是真的?!”


    李蕭然的眼眶頓時發紅,看向李天宗。


    李天宗沉默,他看向李昊,道:“反正隻是一眼,不看也罷,能看到我還有你這樣的好孫兒,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既然遲早消亡,我將我的這份力量傳承給你,興許能鑄你更上一層樓!”


    李昊領會到他的心意,微微搖頭:“我還沒領悟道心,你的力量給我,也隻是讓我神魂強度提升而已,無法幫我打破境界。”


    神魂強度提升,固然是極好的事,但對李昊來說,修煉一些煉神功法就能辦到。


    能用功法做到的事,又怎能讓這位老人為此神魂俱滅?


    李天宗怔了怔,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可我的好孫兒,我什麽都還沒給你,你險些為了我死掉……”


    “你已經給過了。”


    李昊看著他,露出一抹微笑,道:“你認可了我的畫,我的那些不務正業的樂趣……”


    李天宗聞言,更覺心酸,道:“那些都是何等小事,我的孫兒才情無雙,難道不值得誇讚嗎?”


    李昊微微沉默了下,旋即又笑了笑,對李蕭然道:“四爺,就勞煩你帶著爺爺回去了,路上要小心。”


    李蕭然聽聞大哥李天宗很快就消亡,此刻仍是腦子嗡嗡的,有些失魂落魄,回過神道:


    “我知道了,昊兒,你也要小心,等我將大哥送回,若是沒看到你回來,我就來找你!”


    “不必你來找,這小子可比你強多了。”姬家老者嗤笑,他是歿河執念源頭,對裏麵發生的一切都知曉,對李昊的表現極為滿意。


    這樣的天資,即便是在他們姬家,也算是天驕了。


    “四爺,再見。”


    李昊當即跟他們道別。


    “這裏好像是大荒天的邊境,大荒天裏妖魔極多,實力又強,你也要小心。”李蕭然說道。


    李昊點點頭。


    “快走吧,別婆婆媽媽了。”姬家老者忍不住催道。


    李蕭然跟李天宗看了眼對方,心想這位不知是親家裏的哪位叔伯,耐心是真差。


    二人又是囑托一番,將自己所知的大荒天訊息要告知李昊,那姬家老者聽到一半便說道:


    “我沿途會告訴這小子的,你們趕緊走吧!”


    二人聞言,這才作罷,想著對方是姬家的強者,應當會給李昊指路。


    幾人道別。


    李昊想到天門關的事,對李蕭然道:“四爺,等將爺爺送回去後,勞煩你順帶去一趟天門關,跟我的劍侍打聲招呼,就說我暫時回不來,天門關要交給她跟我的分身坐鎮了。”


    他嘴裏說是劍侍,沒提風老,主要是擔心對方不能接受風老的身份。


    而消息傳遞到任芊芊耳中,也就自然是傳給了風老,風老能領會到他的意思。


    “嗯。”


    李蕭然點頭,想到隱隱聽過的李昊跟李天罡的傳聞,臉色微變了下,但想到身邊的大哥還在,當即沒做任何表現。


    等告別後,李昊目送李蕭然跟李天宗一同離開,他們沿著大道,辨別大禹神朝的方向後,便飛掠而去。


    “我們也該走了。”


    姬家老者說道。


    李昊久久凝視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微微點頭。


    ……


    ……


    李蕭然帶著李天宗的身影在荒野中筆直飛掠。


    每飛躍出數百裏,便停頓下來,辨別一下方位。


    隨著不斷前進,他終於找到明確的位置,不禁露出喜色:


    “這裏是涼州境外,看前麵那路線,咱們回去的時候,正好能順帶路過天門關。”


    “天門關?”


    李天宗好奇:“剛聽昊兒說,他坐鎮那裏嗎?昊兒才多大,怎麽能讓他現在就出來領兵打仗,他還是修行的年紀。”


    李蕭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昊兒天資卓絕,你也看到了,修行速度驚人,提前鍛煉也不是壞事。”


    “這倒也是,他外麵居然才十五歲,在那裏他十八歲就能跟太平道境的妖王較量了……”


    李天宗說到這裏,眼眸中不斷放光,露出激動和驚喜的神色:“我李家有這樣的子孫,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聽到他說到“死而無憾”幾個字。


    李蕭然臉色微變了下,有些沉默,想到剛剛李昊說的話,大哥隻能回去看一眼,就會馬上消散。


    他心中陣陣發酸,沒有說話,低頭加快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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