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祭出神魂,金燦燦的魂相自頭頂飛出,巡遊天際。


    很快,李昊在村莊邊緣角落,找到兩個遊蕩的孩童。


    他身體未動,神魂俯衝而下,隨手一卷,地麵沙塵襲動,石子彈射,將兩個剩下的漏網之魚貫穿。


    歿河完成度90%。


    神魂回身,李昊一步邁出,十五裏縱橫,下一刻身影徑直出現在村莊後山,那黑袍書生身邊。


    察覺到陡然出現的李昊,黑袍書生微微一怔。


    李昊早已注意到,這黑袍書生跟外麵的村民有所不同,表情並非麻木,而是有自主思維。


    在黑袍書生背上趴著的女子魂相,猛然抬頭,目光陰冷地盯著李昊。


    “你這樣境界的人,不該出現在這裏。”黑袍書生輕聲道。


    李昊說道:“我也不想,不小心就進來了。”


    黑袍書生略微沉默,旋即道:“在動手前,能不能讓我先完成我的作品?”


    李昊看到,他手裏捧著調色油盤,另一隻手執筆,筆上染血,在他麵前的畫架上有一幅女子畫像。


    那畫中女子模樣,跟他背上竟頗為相似。


    “你也喜好畫道?”李昊頗為驚訝,沒想到一個亡者居然還有這份閑情逸致。


    黑袍書生不答,隻是提筆在畫紙上添筆勾勒起來。


    李昊見狀,饒有興趣地湊到旁邊觀摩起來。


    這黑袍書生的畫功還算不錯,在他以前接觸的人裏,算是一流了。


    “你跟外麵的村民,好像有些不同。”李昊說道。


    黑袍書生皺眉,他作畫時不喜歡被人打擾,但偏偏,李昊的實力讓他沒辦法抗拒。


    “他們隻是我的奴役罷了。”黑袍書生淡然道。


    “這麽說,你就是滋生這條歿河的執念了。”李昊說道:“解決你的話,這條歿河應該相當於被摧毀吧。”


    “你殺不死我。”


    黑袍書生冷漠地道:“哪怕將這裏摧毀,我也還會再來。”


    “既然已經死去,為何不願往生呢。”李昊歎道。


    黑袍書生執筆的手微微停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想要說什麽,但忽然又像是想到什麽忌憚的東西,話到嘴邊卻止住了。


    他冷笑幾聲,沒再理會李昊,開始專心描繪。


    李昊在他身邊繞著踱步,四處打量,見黑袍書生不再搭理自己,目光也轉移到他的畫作上。


    筆沾的不是墨水而是血,因此這幅畫頗顯猙獰可怖。


    但李昊看的是內在的畫技。


    “伱這裏的筆鋒太軟了。”


    看到細節不到位處,他忍不住提醒:


    “這裏的血水太少,要沾多點,一筆落下,讓它暈染開來,這樣才自然。”


    “……”


    黑袍書生握筆的手有些頓住,他轉頭幽幽地看著李昊:“你也懂畫?”


    “略懂一點點。”


    黑袍書生打量李昊兩眼,他雖然隻有繼魂境的實力,但依托於歿河的特殊力量而存在,僅在這處名為檀宮學府的地方,就被困了數百年。


    數百年來進入此地的武者極多,有強有弱,強的比身邊的少年還要可怕,舉手投足就能摧毀整座歿河村莊。


    弱的卻隻是跟外麵村民一般,數百年來累積不少慘死在村裏,有些較為出色的衝到他麵前,也被他直接殺死,沒有留情。


    各式各樣的人都見過,但像身邊這少年一樣的人,卻是少見的很。


    年紀輕輕,武道恐怖,居然還懂點旁門外道。


    “畫道一門深不可測,就算你再聰慧,也不是稍微花點心思就能掌握的。”黑袍書生說道,旋即不搭理李昊,繼續自己作畫。


    我靠,我謙虛一下,你還真喘上了?李昊微微瞪眼,這小子該不會覺得他畫功很牛吧?


    要說武道牛,我也就忍了,比畫功?


    “畫道的確深不可測,但可惜,你隻是個門外漢。”李昊也不再留情,直接說道。


    “什麽?”


    黑袍書生挑眉,轉頭冷眼看著李昊。


    “就你這幅畫,至少十六處錯誤,畫的這麽死板,你是真的缺少靈性啊!”李昊毫不客氣地說道,不再給這位同道中人留情麵。


    “你胡說什麽!”黑袍書生失了淡然,如死人般慘白的臉竟憤怒激動得有一絲漲紅,怒瞪著李昊。


    “這裏,這裏,這裏……”


    李昊指向畫紙的一處處,“全都是瑕疵,你自己看不出來,是因為你水平太低了!”


    “你!”


    黑袍書生渾身抖動,背後趴著的女子黑霧騰騰,有種要跟李昊血拚的架勢。


    李昊自然不懼,生氣的繼魂境,也隻是繼魂境,你以為你還能變金毛啊?


    “筆給我。”


    李昊二話不說,直接拽走他手裏的筆,隨即將那張畫紙一把撕下,揉成團丟到一旁。


    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畫作被如此踐踏,黑袍書生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暴怒,尖嘯一聲。


    他原先淡然俊秀的麵龐,竟變得扭曲猙獰起來,七竅中滲透出可怕的血水,咕咕湧動。


    渾身的黑袍也都飛揚起來,露出袍內側的血色。


    這竟是一條被鮮血染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袍,隻是血跡幹涸沉澱,才像黑色。


    李昊看也不看,神魂飛出,輕鬆摁住了書生和他魂相的腦袋,將其雙雙壓製在地上,無法動彈。


    畫成這逼樣,還有臉生氣,李昊是不能理解。


    該憤怒的明明是自己才對!


    他的眼神變得專注起來,對畫道,他的內心是虔誠的。


    提筆落畫,李昊的動作飛快,筆尖的血水揮灑,線條渾然天成,輕重交疊間,層次分明。


    很快,筆尖血水臨盡,李昊拎起書生,毛筆在他臉上抹了抹,沾上鮮血,隨後再次作畫。


    片刻功夫,一道栩栩如生,宛若站在畫中側身溫婉低頭的美人兒,就出現在畫紙上。


    依然是先前那女子畫像,但這一次,傳神了。


    製裁嘴硬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他最驕傲的方式,將其擊敗。


    李昊鬆開黑袍書生,淡然道:“你再比較比較,要是還看不出差距,那你以後就別碰筆了,也去村裏種種莊稼吧。”


    黑袍書生險些氣吐血,讓自己去種莊稼?


    他剛要暴怒撲上去,但忽然渾身一僵,視線的餘光,沾到了那張畫紙上,隨後便再也離不開了。


    阿月……


    黑袍書生猶如被當頭棒喝,呆愣在原地。


    他雙目呆呆地看著畫作上的女子,作勢欲撲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旋即,兩行血淚,從其眼眶中流出。


    阿月,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黑袍書生急促而急切地湊到畫作前,腳步都帶著踉蹌,他伸手,想要撫摸畫紙上的女子,但手指快要觸碰到時,又驚慌地反應過來,不敢往前,唯恐弄髒了那女子的麵龐。


    他的肩膀輕輕抽動起來,血淚不止。


    在他背上趴著的女子魂相,也是怔怔地看著畫作,烏黑凶狠的眼眸,似乎漸漸浮現出幾分思緒。


    “怎麽樣,比你的如何?”


    旁邊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黑袍書生的沉浸。


    他怔了一下,反應過來,看向旁邊的李昊。


    看著少年略帶驕傲的模樣,他這一次卻沒有生氣,而是忽然撲通一聲,竟雙膝跪倒下來,跪在了李昊麵前。


    “謝謝你……”


    黑袍書生低頭,眼中滿是感激:“謝謝你讓我再見到阿月。”


    原來這畫中女子叫阿月嗎?李昊挑眉,卻沒在意,見對方已經服輸,當即將其攙扶起來:“這畫道啊,深不可測,你不光得入心,還得有神……”


    在李昊自顧自地講解時,黑袍書生卻是轉過頭,癡癡地看著畫紙上的女子。


    耳邊的噪音,被他自動給屏蔽了。


    許久,許久。


    李昊說的口幹舌燥,看到眼前的人竟在發呆開小差,氣不打一處來:“你聽到沒有?”


    黑袍書生回過神來,對李昊忽然一笑,渾身的黑袍,竟顏色逐漸收斂,從黑色變成血色,再到淺紅色,最後化作一身白袍儒服。


    看這打扮,似乎生前是個秀才。


    “我心願已了,多謝恩人……”黑袍,不,儒雅書生臉上帶著釋然和解脫的微笑。


    在他背後的魂相女子,此刻竟也散去黑霧,化作跟畫中女子一般模樣,在虛空中,對李昊盈盈作拜,眼中露出感激之色。


    隨後,二人的身影都逐漸淡去。


    “阿月……”書生的身影逐漸變淡,喃喃自語,嘴角掛著微笑。


    李昊愣住,這什麽情況?


    就在這時,掌心一燙,金紙浮現。


    在金紙上一縷縷金字像是鑿開紙麵:


    【進度百分百,通關豐山歿河,獎,功德100。】


    【你已進入功德榜。】


    【歿河即將消失,請速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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