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則深愛,恨則痛恨,直截了當。


    他想他能理解九尾狐的感情,隻是他無法體會。


    在他看過的千萬故事中,有太多的癡心錯付,也有太多的求而不得,皇帝之於九尾狐,大概屬於前者。


    半妖之子不存於天道,九尾狐恐怕是以一條尾巴和大半修為為代價才懷上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隻可惜所託非人,僅僅因為她是妖怪,就被全盤否定了一切。


    應周嘆了一口氣,“你為何要攻擊他們?”


    這個他們指得是許博淵和許璃。


    樓琉衣像是什麽都無所謂了,平靜答道:“我要讓我的孩子做皇帝,他們都是阻礙。”


    許博淵一挑眉:“太子也就罷了,關我何事。”


    “怎麽,山君沒有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


    應周一時拿不準樓琉衣是什麽意思,是指許博淵身上有龍氣又或者是其他,遲疑道:“你是說……”


    樓琉衣卻道:“世子,我有話與山君單獨說,請你迴避一下。”


    她的態度著實算不上客氣,許博淵蹙眉看向應周。


    應周支吾一聲,猜想樓琉衣要說的話可能與他要找的龍子有關,確實不適合讓許博淵聽到,隻得頂著許博淵審視目光,尷尬一摸鼻子,“那個,我同她說兩句話?”


    “嗯,”許博淵深深看了應周一眼,“我在外麵等你。”


    他走後,白狐緩緩坐直了身體,“山君下凡,是來尋龍子的罷?”


    應周點了點頭,“正是。我問你,許璃與許博淵,你可知誰才是真正的龍子?”


    白狐笑了笑,“許璃那種草包也能做皇帝?”


    她雖未直接回答,卻幾乎等於給出了答案。


    “但為何許璃身上也會有金龍之氣?”


    “那不過是他久居龍城之中分到的一縷氣息罷了,如何能與真正的金龍之氣相比。”


    原來如此,應周心口一塊巨石落地,長舒了一口氣。


    ——是許博淵,太好了。


    他又問:“那你可知二十年前,龍脈為何會突然錯亂?”


    白狐搖了搖頭,“我入凡間是在三年前,再早的事情便不清楚了。但我在宮中聽過一個傳言,說昱王當年並非急病暴斃,而是另有其因。”


    “何因?”


    “我不知道。宮人們傳得隱晦,我就沒有多打聽,不過想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凡人心思狡詐奸猾,親兄弟骨肉也不過如此。”


    她說這話時目光落在隆起小腹上,應周不禁問道:“你愛皇帝嗎?”


    白狐譏諷一笑,“愛?我為什麽要愛這樣一個人?他配嗎。”


    應周難得蹙眉,與她四目相對,認真答道,“他確實不配。”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樓琉衣沉默良久,在地牢高高窗口透進的一點微光中別開臉去,狐麵上分明沒有什麽波動,卻讓人感受到了她深沉的彷惶和無奈。


    她輕聲呢喃:“哪裏還有什麽以後呢……”


    應周走出地牢,外頭天光正好,明媚動人,早已不見前幾日的陰霾昏暗。


    許博淵站在不遠處樹蔭下等他,應周看著他欣長筆直背影,因為樓琉衣而低落的心情忽然就好轉了幾分——


    他要找的人是許博淵不是許璃,這大概是他入凡以來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了。


    “走罷。”許博淵察覺到他的接近,頭也沒回。


    應周點了點頭,昱王府的馬車停在二道門外,兩人一前一後,向著宮門方向走去。


    宮道兩側晚菊將謝未謝,留著丁點鵝黃與嫩白的顏色,在陽光下倒也蓬勃。


    許博淵走得不快,應周跟在他身後三步的地方,走了大約一百步後終於忍不住了,追上前去,在他身側探頭喚道:“許博淵。”


    “嗯。”


    “你不問我們說了什麽嗎?”


    他的語氣暗含期待,並沒有半分隱瞞的意思,反而像是在期待著自己主動問他,許博淵挑了挑眉,順著他的話問道:“你們說了什麽?”


    應周加快腳步繞到了他前麵去,聲音輕快放鬆,“不是許璃。”


    許博淵腳步一頓,眨眼就被拉開了半丈距離。


    應周回過頭來,嘴角勾起,清澈雙瞳彎成了月牙形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是你,我要找的人是你。”


    許博淵怔在原地。


    以前他從不覺得能夠贏過許璃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隻有剛才那一瞬間,心中的悸動澎湃根本無法掩飾。雖然他還不知道應周找他究竟是為什麽,但隻是這麽一句“是你”,就讓他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能夠被應周需要,令他有成就感。


    自應周這一次回來後,他就一直隱隱覺得應周身上有什麽東西已悄然改變,明明是非常微妙的變化,卻令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之前他未分辨出來,這一刻卻忽然意識到,是生動——應周變得更生動了。


    從前的應周雖然精緻,卻是刀雕韌刻一般僵硬的精緻;而現在,這種生硬從他身上消失,他整個人變得更加柔軟,也更自然,沒有了橫跨天與地之間距離感,隻是這樣看上去,與普通人並沒有什麽兩樣,仿佛從夢境走入了現實當中,觸手可及了。


    應周沒有察覺到他的失神,自顧自說道:“上回你說的慶什麽樓,點心做得很好的那一家,叫上阿鸞一起去罷?”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告訴許博淵所有事情。


    “好。”許博淵應了一聲。


    他的目光落至二人之間的宮磚上,青灰滿地上,應周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落在自己腳下,將兩人連在一起。


    他順著影子,向前繼續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對的,樓貴妃不是兇手,那些押樓貴妃的小夥伴自覺躺平吧uuuuu


    好了,今天也是個短小的我,實在太困,晚安麽麽噠


    感謝有岸大佬的地雷


    感謝雲吸貓大老的地雷


    每次我打開看到刷屏都開心得瑟瑟發抖hhhhh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離開皇宮後,馬車直接回王府接上許婧鸞,往朱雀大街上去了。


    慶嘉樓規模不大,樓上不過幾個雅間,底下人排隊已經排到另一條巷子上,都是來買點心帶走的。


    不需要掌櫃招呼,許博淵帶著二人上樓,許婧鸞一看就輕車熟路,木樓梯被她踩得吱呀直響。她一馬當先,推開廊道最裏頭那間雅間的門,朝應周揮手,“快來快來。”


    應周加快腳步走過去,同許婧鸞一前一後進了門,好奇問道:“你經常來麽?”


    “嗯哼,”許婧鸞推開窗戶,外頭正是京城的護城河,夜風習習吹進,刮動髮絲,“也就來了幾百次罷!”


    她說的一本正經,應周忍俊不禁,又忽然有點羨慕,也說不上來是羨慕什麽,也許隻是單純羨慕她日日美食美景,羨慕她生於這大千世間,見慣了人間繁華,又也許是羨慕她有許博淵如此愛護,令她能夠保留這一分天真爛漫至今。相比樓琉衣,她真是活得相當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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