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璃一愣,皇帝的擔心倒確實是個問題,應周能叫幾十人齊齊失去意識,難保幾百幾千人就不行。


    一時進退兩難,拿不出萬全之策。


    過了片刻,隻聽樓貴妃抽泣著,開口道:“臣妾、臣妾倒是有個想法……”


    .


    許博淵正在清點地上狐狸屍體,忽然對岸傳來悽厲驚恐的叫聲:


    “啊——妖怪!你這個妖怪——啊啊!別過來!”


    他驚訝望去,隻見那名被叫醒的侍衛像是魔怔了般,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一邊大叫著一邊抽出腰間佩劍,朝著應周胡亂劈了過去!


    “應周!”


    應周與侍衛不過半步距離,半跪半蹲在地上,那劍當頭劈下,千鈞一髮之際他幾乎是本能向側邊一滾才堪堪躲開。侍衛眼中布滿紅色血絲,表情猙獰狂亂,眼看著第二劍又追了過來,羽箭自另一側呼嘯而來,“錚”得一聲撞在劍身上,力道之大竟直接將劍撞得脫了手!


    侍衛與應周一齊回頭,對岸許博淵滿弓蓄勢,箭端筆直指著那突然發狂的侍衛,被狐狸咬傷的手臂上再次滲出鮮血,淋漓滴下,透過碧綠苔蘚滲入大地之中。


    巨大白虎飛奔而來,一爪子按住落在地上的劍,怒張血盆獸嘴警告。


    侍衛駭得跌倒在地,拚了命向後退,口中瘋狂喊道:“妖怪!妖怪吃人啦!救命!救命!”


    又是這樣的反應——


    應周一臉茫然,許璃等人醒來後見到他也大喊妖怪不停,他本以為是因為因為小白,但方才小白遠遠站在對岸,這人醒來後不可能立刻看到,那麽這人和方才那些人口中說的妖怪……難道是指他?


    “應周!”


    許博淵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上上下下將他檢查一遍,鬆了一口氣。


    “唔……”


    他自己手臂上傷口再次裂開卻不管,反而先來關心自己,應周一時有些怔忪,許博淵擔憂眉目與夢中那溫柔模樣竟有幾分重合。


    應周朝他笑了笑,“我沒事。”


    “世子!”侍衛見到許博淵,渾濁眼底登時一亮,像是見到了救星,“世子!那是妖怪!快!快殺了他!”


    許博淵將應周擋在身後,冷靜道:“他不是妖怪,你所見都是夢境,並非真實。”


    應周愣了愣,立刻明白過來——這人和方才跟著許璃的那些侍衛全都中了狐妖的迷魂術,很有可能方才在夢境中可能見到了什麽幻象,才會在醒來之後齊齊將他視為妖怪。


    “不是的……不是夢,不是夢!”侍衛瘋狂搖頭,臉上竟然流下淚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真的是妖怪,是妖怪啊——!”


    這喊聲太過悽厲,到最後直接破了音,是恐懼到了極點才會有的反應,也不知他究竟在夢中見到了何等可怕場麵。


    應周耳內隱隱作痛,扯了扯許博淵衣袖,指著後方密林小道:“我去那裏待一會,你同他好好說。”


    “等等,先將他也叫醒。”許博淵指了指地上尚在昏迷的另外一名侍衛。


    應周不知理由,但許博淵的判斷總是不會錯的,小白看守著那驚慌發抖的侍衛,應周繞過去,雪花紋按入另一名侍衛頭頂,將人從迷魂術中拉了出來。


    侍衛發出一聲迷糊呻吟,將醒未醒,應周走回許博淵身旁。


    許博淵說:“讓小白和你一起去。”


    應周搖頭,“你受傷了,讓小白跟著你罷。”


    “小白在他們會害怕。”


    “唔……”


    應周隻得令小白跟著他一起走了。


    他尋了棵不遠的樹下靠著,隻要挪一步就能看到許博淵那頭的情況,也算是以防萬一。林間空氣清新,溪水唰啦作響,那頭的尖叫聲逐漸平息,也聽不清是在說什麽。


    大概是貓當得久了,白先生儼然忘了自己現在是隻老虎,一步竄上樹去,粗壯樹枝差點被他壓斷。他嚎了一聲化了貓形,猴子似得在林冠中奔跳,晃得樹葉窸窣作響,洋洋灑灑落了應周滿頭。


    不一會白貓叼著顆紅橙橙的果子回來,皮已經軟了,被尖銳獸齒刺破,露出裏頭軟綿的果肉。


    應周無事可做,咬了一口發現味道還不錯,吃完後又差使著小白又上樹,不要用牙叼,直接從樹上擼下來,他在底下接著。小白爪子一拍一個,應周也不貪心,隻摘了兩個。


    許博淵沒有耽擱太久,他叫了應周的名字,應周走出去發現兩名侍衛都不見了,眼神詢問。


    “讓他們先回去叫人過來了,”許博淵解釋道,“浮霜受了傷,走不了路。”


    應周點點頭,看著他血流不止的傷口擔憂道:“再上一次藥麽?”


    “嗯,”許博淵應道,“麻煩你了。”


    兩人回至浮霜身旁,應周從自己衣擺上撕下一塊去溪邊洗了,順手還洗了兩個果子,將紅一點的那個遞給許博淵,依舊將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膝蓋上,擦去血跡,再撒上止血藥粉。


    他的動作仍然笨拙,許博淵咬了一口手中柿子,軟糯甜蜜,熟得恰恰好。被這自然清香的甜度中和,傷口倒也不覺得多痛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除了手臂這一處,許博淵背上、腿上還有多處抓傷,應周左右看了看,腿上的隻是擦破皮,但背上有一處見了血,便讓他寬了上衣,稍微清理後用手指沾著藥粉給他擦拭。


    許博淵的膚色較他更深一些,身上肌肉並不過分凸顯,隻在動作之間可以見到紋理,呼吸時若隱若現,精練結實。狐狸爪子抓在兩塊肩胛骨中間,其實不算深,但應周印象中的凡人實在太過脆弱,隨便一點細小傷口就能致命,因而如臨大敵,擦得十分仔細。藥粉溶入破碎血肉滾燙灼燒,應周覺得自己像在摸一塊放在火上烤過的鐵板,指尖都燙得發麻。


    “應周。”許博淵突然出聲。


    “嗯?”


    許博淵目視一地狐狸屍體,道了句:“多謝。”


    “唔,”應周很想摸一摸鼻子,但手指上都是藥粉,隻得作罷。


    “也沒幫上你什麽忙……”說不定還倒添了麻煩。


    許博淵卻打斷他,重複一遍:“謝謝。”


    應周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忽然意識到或許許博淵希望聽到的並非是他的客氣推拒,遲疑片刻後試探道:“不客氣?”


    許博淵勾了勾唇,“京中有家慶嘉樓,南方小食做得十分地道。”


    應周不知他為何忽然提到這個,就聽許博淵繼續說:“等秋狩結束,帶你和阿鸞一起去。”


    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也甚少向別人許諾什麽,這已經是他能想到並能說出口的最好的方式,也不知應周能不能聽懂。不過其實聽不懂也沒關係,總歸日久見人心,他不會再要應周離開。


    應周確實沒有明白,但一聽許博淵要帶他去吃東西,眼底清亮,明明期待得很卻斂著表情矜持一點頭,一本正經道:“等你傷好了以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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