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周摸著牆站起來,“沒想到這裏的屏障竟然這麽強,真是為難你了。”


    小白四肢敞開攤成一張貓餅,虛虛叫了兩聲。


    應周道:“不行,許姑娘情況緊急,我得在這裏守著,不能回竹瀾那兒去。”


    他們這一摔,雖然沒有上回從萬丈高空摔下時那麽狼狽,但應周身上的衣服也髒了,髮髻也摔散了,比起幾個時辰前他站在琊晏閣的台上時那風華絕代的樣子,可以說是灰頭土臉。應周抱著小白,繞著王府走了一圈,繞至大門前時想了想,道:“我們在這裏等罷。”


    ——不是他傻不會敲門,其實在爬牆之前他就已經試過了,隻是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隻得作罷。


    一人一貓背靠著身後的大石獅子底座,在門前台階上坐了下來。


    天邊外月明星稀,風中裹雜清爽夜露氣息,應周歪著頭,輕輕打了個哈欠。


    ·


    東方既白時分,王府內院傳來一聲茶盞碎裂聲響:“既然脈象沒有任何不妥,為何阿鸞會吐血不止,會昏迷不醒?!”


    被吼的太醫戰戰兢兢,半句話也答不上來。


    許博淵一夜未睡,眼底青黑,臉上陰雲密布,風雨欲來。


    床上許婧鸞又是“哇”得一口血,旁邊侍女忙給她擦臉,然而擦得速度趕不上她吐的速度,床單早已染成了殷紅髮黑的顏色。侍女端著幹淨的水盆進來,沒過一會就端著紅的出去,如此循環往復已經折騰了一夜。太醫們灌藥紮針,能試的方法全都試了一遍,沒有半點作用。


    許博淵沉呼出一口氣,閉上了通紅雙眼。


    許婧鸞私自出府去琊晏閣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屢教不改。他雖是長兄如父,但也不可能真的拿根鎖鏈把人鎖在房間裏不讓她出門。更何況許婧鸞總能找到辦法偷偷溜出去,爬牆,鑽洞,無所不用其極。其實到了後來,他的態度已經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她不鬧出事情來,也不讓別人發現身份,就隨她去了。


    好在許婧鸞尚有分寸,每次去都隻是聽聽曲子,不過一兩個時辰就會自覺回來。漸漸的他就不去管束這件事,有時候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隻是會偷偷派人跟在後頭保護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就在事後說幾句重話,實際的懲罰最多也就是罰她抄抄書。


    他也知道自己對許婧鸞太多溺愛,但世上唯剩這一個血脈相連至親之人,能夠滿足她的,許博淵不想吝嗇。


    “院正,”許博淵捏了捏發酸的鼻根,聲音沙啞粗礪,“直說罷,你們可還有其他辦法能試?”


    院正年紀已過花甲,行醫數十年,也算得上一代聖手,他朝許博淵拱手,“世子,我等……我等才疏學淺,實在……”


    許博淵站了起來,直接打斷了院正的話,大步邁出門外,“備馬,去琊晏閣。”


    下人們先是一愣,隨後忙去準備。


    郡主出事,世子這個時候要去琊晏閣,莫不是要去追究琊晏閣的責任?畢竟郡主是在從那裏回王府的路上出事的,世子要尋琊晏閣的晦氣,也算是有理有據。


    此時天不過微微亮,守門的小廝在打盹中被人推醒,醒來就看到世子一臉黑氣站在麵前,差點沒嚇暈過去,忙哆哆嗦嗦挪開了門栓。


    許博淵剛邁出門檻,就看到了坐在石獅子腳下縮成一團的應周。


    那一瞬間,他很難描述自己的感受。


    在這個時候去琊晏閣,其實正是去找應周,隻因為他想起了昨晚應周那一句“我能幫她”。


    應周還穿著昨夜的衣服,可能是因為沒有梳洗,樣子有些狼狽,臉上的血跡倒是擦幹淨了,但衣服有點髒,頭髮也有點亂。他蜷著腿抱膝,半個身體依靠在鎮門石獅腳下,睡得不甚安穩,微微擰著眉心,這樣的形容和姿態讓他看起來有些脆弱。


    但依舊很美,美得不真實。


    清晨的曦光打在他臉上,在烏黑的頭髮上映出金色的光點,半張臉裸|露在這晨光之下模糊了輪廓看不真切,另朝著許博淵的半張臉卻浸透了夏夜的露水,帶著些許冷意,連睫毛都因為水汽而根根分明。大街上漸起的喧譁沒有吵醒他,川流的人群、平整的街道、東升的旭日,都淪為背景,他好像被單獨從世界中剝離了出去,與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看起來如同夢境泡影般虛幻易碎——


    仿佛隻要你伸出手去,就會戳破。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下第一美的傻周,靠臉征服世界


    我跟你們說,我家網炸了……(嚎啕大哭)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隻絨白毛團從應周懷裏探出腦袋,前爪搭在應周手臂上,對著許博淵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許博淵覺得這團毛球可能是想通過叫聲威懾他,然而以毛團的聲量和體型,這威懾聽起來就跟撒嬌似的,除了把他的主人叫醒以外,沒什麽用。


    應周的手按在毛團的頭頂上搓了兩下,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輕聲道:“嗯?天亮了……?”


    小白掙脫他的手,朝著許博淵的方向叫個不停,應周這才遲鈍地扭過臉去,看到許博淵的瞬間,墨瞳底下睡意頃刻褪了幹淨。


    他以一個不算太好看的姿勢從地上爬起來,兩三步竄到許博淵眼前,脫口道:“許姑娘怎麽樣了?”


    許博淵盯著他看了半晌,目光深沉也看不出來在想什麽。應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準備再說點什麽,許博淵突然轉身,丟下一句“跟我過來”,大步走了。


    應周在原地眨了眨眼,就見原來跟在許博淵身後的下人們麵麵相覷,頗有默契地齊齊退開,給應周讓出了路來。見應周站著沒動,其中一名門童大著膽子上前道:“公子,世子請您進去。”


    “哦……”應周這才把小白掂了掂,舉步跟了上去。


    昱王府占地不小,正是夏末枝葉茂密之時,重影疊疊,還帶著露水,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廳堂,又過水榭,進入花園後的一座別致小院。


    許博淵在許婧鸞閨房前停下腳步,待應周在後頭匆匆跟上走至身旁,他沒有回頭,沉聲問道:“阿鸞她……你有辦法治好她麽?”


    恰好有侍女端著木盆出來,裏頭的水紅到發黑,房門一開一關,血腥味撲麵而來。


    應周沒想到情況會如此嚴重。


    他雖有紫玉環,卻不知紫玉環對詛咒管不管用,若不管用,就必須去找那下咒之人,也不知許婧鸞還能撐多久,因而心中其實沒幾分把握。


    但他側頭時,見與他距離不過一步的許博淵眉頭緊蹙,因為一夜沒睡,他的眼底烏青,眼中滿滿擔憂與疲憊之色。與昨晚初見時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完全不同,他的語氣很軟,聽起來像是懇求。


    應周突然有些不忍。


    若是紫玉環不行,他想,大不了就捨棄這具肉身,再回仙界尋其他法寶試試罷!


    ——他堂堂不周山君,總不至於連個小小的詛咒都治不好才是。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未有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未有雨並收藏不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