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小白趴在長條椅子上甩著尾巴,好不悠閑,應周戳了戳他,他便敷衍地“咪”了兩聲。雖然李朗與二毛聽不懂,但不知不覺中,已經得了一位山君和一隻大妖的承諾。可惜二人都不知,與他們即將得到的錢銀比起來,這份承諾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二毛道:“出門在外,互相幫助是應該的,算不上什麽恩啊情的,再說早上是我娘給你添了麻煩,應大哥別客氣就是!”


    他又問:“應大哥是哪裏人,去京城做什麽?”


    應周道:“唔,我是北邊的人,去京城找人的。”他一邊說,一邊想,二毛可千萬別問他具體是北邊哪裏,又是要去找誰才好,他全答不上來。


    幸好二毛對這兩樣都不感興趣,“說起來,我一直管你叫大哥,也不知你今年到底幾歲,說不定是我更大一些呢?”


    應周眨了眨眼,他今年兩千來歲,具體是兩千多少他也沒數過,總不能和凡人說實話,隻能道:“我今年二十。”


    “這麽巧,我也剛好二十,丙申年的,你是幾月生的?我是八月裏。”


    二毛生得矮小,是則看起來顯得年紀也小,其實前幾日剛過了二十歲生辰。應周則是實在看不出年紀,你要說他的臉,瞧著青嫩,說是十六也有人信。但你看他周身淡然氣質,尤其那一笑之間的從容與豁達,又似乎是經過時間切磋的。偏偏他對外頭的事情全不熟悉,不然也不至於對他們毫無防備之心,有點像是養在家裏足不出戶的大姑娘,好不容易出趟門,一邊因為教養端著儀態,一邊卻情不自禁地對周遭的事情表露好奇,穩重中有幾分活潑,這種矛盾在他身上,挺奇妙的,竟叫你完全猜不出他的年紀來。


    幾年生的他都不記得,更別說月份了,應周心想,不周山上終日下雪,就姑且算是冬天生的罷,於是道了一個十二月。


    二毛樂道:“原來我比你還大幾個月,那以後我還是叫你的名字罷,你也叫我毛子就是。”


    三人用過飯,二毛給他母親打了飯菜上樓,李朗說等她吃過就出發,應周想到早上的經歷,不禁有些擔心,問李朗:“要是夫人見到我,還把我當壞人該如何是好?”


    李朗忙道:“不會的,姨姆記性不好,記不住你。況且隻要毛子在,她就不會發病。說你是我朋友就是,你與我一同叫她一聲姨罷,我們不過尋常人家,叫‘夫人’反倒奇怪。”


    雖是被這樣寬慰,應周也不敢完全放下心來。至半個時辰後,李朗去客棧後頭牽來車,二毛扶著他娘下樓梯,應周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心想萬一婦人記起他來,不知會不會又要一番雞飛蛋打。


    誰知那婦人看到應周,竟是癡癡笑了一下,與早上撒潑的模樣全然不同,還挺溫和的,她對李朗道:“阿朗的朋友就是不一樣,模樣生得真好。”


    李朗示意應周上前與她招呼,喚她春姨,婦人看起來挺高興的,要拉著應周與他一同坐進馬車,讓李朗和二毛趕去外頭驅車,應周看著手上的口子,心有戚戚,忙拒絕了,同李朗一起坐在車轅上,看李朗揚起手中皮鞭,揚聲喝“駕”,棗子馬打了個響鼻,拉著馬車緩緩跑了起來。


    應周擼了一把小白的毛,二毛給的衣服有些小,毛球塞不進懷裏去,應周便把他放在他和李朗中間,小白趴著甩甩尾巴,倒也愜意。


    李朗問:“這貓叫什麽名字?”


    應周說叫小白,李朗笑了笑,說這名字取得真貼切,簡單好記。


    他對這貓額頭上那生硬的“王”字在意了許久,便想伸手摸一摸瞧瞧到底是天生的,還是真的是畫上去的,誰知他的手剛靠近一點,小白扭頭,衝著他齜牙咧嘴,渾身貓毛炸起,狠狠地叫了一聲。


    李朗一愣,收回了手,應周趕緊把小白撈回來,輕掐了掐他的肚皮,對李朗抱歉地說:“對不住啊,他不大不喜歡別人摸。”


    李朗隻得笑了笑,“都說貓養不熟,我看也不見得,你這隻就挺好,認主。”


    他們走得是官道,偶爾也能遇到來往的車輛馬匹,道路兩旁是茂密樹林,正是夏末時節,花紅葉綠,有百鳥啼歌,昆蟲爭鳴,好不熱鬧。


    許是吃飽了,昨日看來還寡淡無味的風景如今竟然顯得俏皮可愛起來,兩相對比,不周山實在是冷冷清清。應周饒有趣味地看著,心想等這一趟走完回了山中,不如也在山頭辟出一片林子來,多種些花花草草,點綴一下山頭,添點情趣。


    不過再好看的東西,看得多了也就那個樣。馬車搖搖晃晃,相比起小白一日千裏的速度,走得是真的慢,晃得應周昏昏欲睡。他這具身體初下凡時還未察覺有什麽異樣,然被劈了那一下從天上掉下來後,身體裏殘留的法力就開始漸漸褪去,第一感覺是痛,第二感覺是熱,在山林之中走了一夜,好不容易找到城鎮,身上的法力已經消散了大半,變得與凡人別無二致,餓,困,累,真是各種滋味,齊上心頭。


    “李大哥,離京城還有多少路呀?”


    李朗瞧他眼皮打架的樣子,便道:“這兒離京城已經不遠,今晚咱們馬不停蹄,明早就能進城。你要是困了就去裏麵睡會兒,睡醒了就到了。”


    這時二毛掀開簾子出來,道:“朗哥,應周,娘叫我和你們換,外頭太陽曬,你們進去喝口水罷,別中了暑熱。”


    李朗道:“沒事兒,才過去這點路。應周先進去罷,裏麵窄,三個人坐起來也不舒服,不如外頭敞亮。”


    應周本來一手抱著小白,另一手支在膝蓋上聽著,二毛把他拉起來,塞進車廂裏,自己坐在了車轅上。


    春姨不發病時倒是挺好相處的,給應周水囊,又往他手裏塞了幾塊點心,包在一張素淨的手絹裏,“路上要是餓了,就墊墊肚子。”


    應周點頭,道謝,把點心塞進袖子中。馬車就這樣搖晃著,應周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春姨和二毛一人一邊睡著一邊,二毛打著不輕不重的呼嚕,仰麵朝上,翹著一條腿,好不愜意。


    馬車還在跑,應周把小白擼醒,抱著他掀了車簾,李朗聞聲轉頭,“睡醒了啊?”


    應周應了一聲,坐在車轅上,道:“你要不要也去睡一會,我可以趕車。”


    李朗驚奇:“你會趕車?”


    他和二毛都覺得應周應該是大戶人家裏跑出來的小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四體不勤的那種。


    應周點頭,道:“你放心就是,沒問題。”


    雖然他不會,但可以讓小白對著這匹馬吼一聲,保證它卯足了勁跑到明天早上。


    李朗卻道:“那你認路?從這裏過去京城,還有好幾個岔路口,萬一跑錯,可就差十萬八千裏了。”


    應周隻好作罷,從袖子裏掏出春姨給的那幾塊點心,被壓得有點碎了,應周挑了最完整的一塊遞給李朗,“那你吃點東西罷,”想了想,又道:“要喝水嗎?我去裏麵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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