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我要是死了,您能去我家一趟麽?告訴駝背老爹。”我的眼眶發酸。虛足道長麵色一板,責備道:“小明,你的命造雖多舛,但絕不至於現在就會死去的,你放心,貧道自有辦法。”我的心裏熱乎乎的,淚水就快溢出。“本地的警察怎麽這麽快就找到我們了?”我伏在道長的背上岔開話題說道。“想必是貧道曾漏嘴說出了你的名字,”道長回憶著說道,“隔離病人逃走了,醫院方麵無力追捕,便會向警方報案,而這裏的公安局肯定也接到了皇甫小明的通緝令,所以才追蹤上來了。”“唉……”我長嘆一聲,心裏想著,這一切都是自打擁有了那具鬼嬰石化胎開始的,那傢夥肯定是個極邪門的東西。


    “借母溪古時候並不叫借母溪,而是稱‘寄母溪’,相傳曾經有一孝子,為避禍而將慈母背負至此,隱居於深山老林之中,相依為命。但此地蠻荒閉塞,杳無人煙,沒有女子願下嫁到這荒僻之地來,孝子拗不過母親,為延續香火,隻好向穀外人家借來母親為其生養子嗣,婦女生下孩子後便離開,因此孩子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何許人,所以稱之為‘借母溪’。”道長一麵走著,邊解釋著。


    “您去過借母溪麽?”我問道。“沒有,隻是聽聞過。”道長眺望著朦朧雨霧中的武陵山脈,眉頭緊鎖道。白霧在山穀間漫無目的的遊蕩著,樹林越發的茂密了起來。不知什麽時候,我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第二十二章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醒來時,四周黑寂寂的,天空中烏雲已盡數散去,繁星點點,惟有一抹清涼的月光灑落在了山林間。“我睡了很久?”我躺在一株老樟樹下,疲憊的開口說道。月色如水,虛足道長清瘦的麵頰側影,他眉頭緊鎖,凝視著蒼穹,仿佛一尊石雕般。“唔,你醒啦。”道長轉過頭來。


    “道長,你在想什麽?”我問道。


    “石惹似乎對我們隱瞞了什麽。”道長若有所思的自語道。


    “隱瞞?”我詫異不已。


    “嗯,”道長沉吟著,


    “那個竹門的後麵,貧道分明看見了一個人的衣角。”


    “啊……”我吃了一驚,“內屋裏有人?”


    “嗤……別做聲。”道長突然悄聲說著,隨即抱起我悄悄地隱藏在了一簇濃密的灌木後麵。片刻,林間小路上便傳來了窸窸窣窣枯葉踩踏的腳步聲。我伏在道長背上,伸手輕輕的撥開灌木枝葉,吃驚的望著月光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個頭戴青布帽、身著黑色長衫,腰上紮著條黑腰帶,骨骼清臒的老頭在月光下款款而來,身後默默的跟著個人,黑色的鬥篷裹住身軀,腦袋上一頂高筒氈帽,麵色慘白呆滯,竟然還閉著雙目……


    “哈哈,石惹師傅,這麽晚了,是要去哪兒啊?”虛足道長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音質刺耳。


    黑衣老者驀地一怔,止住了腳步,手中的一麵小陰鑼輕吟了一聲,身後那怪異之人聞之渾身一哆嗦,隨即筆直的站立住了。


    “唉,還是碰上了……”石惹支吾道。虛足將我放在地上,然後走出灌木叢,站在了月光下,平靜的望了一眼石惹身後之人,嘿嘿道:“石惹師傅原來是位‘趕腳師傅’。”我手撥開灌木,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著月光下的黑袍人,驚訝的合不攏嘴巴,難道此人竟然是一具屍體?


    “他是省城裏人,家裏不想其火化,所以我帶他回老家去。”石惹頗為尷尬的解釋說道。“他真的是一個死人?”我禁不住的走出灌木,來到黑袍人麵前,借著清涼的月光,好奇的打量了起來,湘西趕屍已經絕跡數十年了,想不到今夜竟能親眼得見。


    我是一名文物工作者,對家鄉的古老風俗與傳說並不陌生,自古以來,湘西沅江上遊的沅陵、瀘溪、辰奚、敘浦一帶都是高山深穀,非但官塘大路沒有,山道亦是十分的崎嶇難行。如果有人客死異鄉,無法運回棺材回故鄉安葬,唯一的辦法,便是請趕屍匠帶死人走回家。趕屍的地域範圍往北隻到朗州(常德),不能過洞庭湖的,向東到靖州,向西不過涪州和巫州,若向西南則可達雲南和貴州了。


    被譽為“中國鄉土文學之父”,有著苗族血統的作家沈從文曾在他的一篇文章裏如此描述湘西趕屍:“經過辰州(今沅陵),那地方出辰砂,且有人會趕屍。若眼福好,必有機會看到一群死屍在公路上行走,汽車近身時,還知道避讓在路旁,完全同活人一樣……”沈先生是我們家鄉出去的名人,著述嚴謹,他說有就肯定是有的。


    循著月光看上去,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蒼白而無血色,雙目緊閉,鬍鬚剃得溜光,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我伸手到其鼻下探了探,果然已無任何氣息。“聽聞趕屍源自苗醫,看來確實不假啊。”虛足道長感慨道。石惹尷尬的咧了咧嘴,遂解釋說道:“趕屍術原本是祝由科旁支,湘西古時為楚國疆域,‘巫’即是從此地發源的。”


    “石惹師傅,貧道也是頭一回見趕屍,你是如何做到令死屍走路的呢?”道長疑惑的問道。石惹頓了頓,最後還是道出:“走腳法師要用辰砂,也就是硃砂,當以湘西辰州沅陵出產的為上,塗抹於屍體的腦門、背心、心窩、手心和腳心七處以鎮七魄,填入耳鼻口以封三魂,施辰州符咒,屍體自然便會站起並行走了。”虛足點點頭,兀自悵然不已:“道,可道,非常道,微妙玄通,深不可識矣……”他轉過話題,不解的詢問,“貧道清早便已上路,石惹師傅走腳晝伏夜行,何以追得上?”“道長不曉得此地路徑,何況背負著一個病人,此地離家不過是二十餘裏而已。”石惹解釋說道。虛足聞言嘆息道:“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道長,天光前可順路送你們一程。”石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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