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糾纏著繚繞的音律,頑皮地不時掀動著他的衣角和他的發。月空下的少年,夜風中的笛。穆楓被眼前這安寧靜謐的景致震懾住了,不單是震懾於少年悠揚的笛藝,更因這眼前的情景是這樣莫名地撼動她的心。


    一切都那麽完美,渾然,仿佛這笛聲和那道身影早在千百年前便曾經與這千年古刹有過交集,才能融入得如此自然。


    一滴清淚竟在不知不覺間滑落,穆楓呆呆地摸上微涼的臉,然後為掌心的濕意震驚,為什麽會這樣?


    穆楓下意識倒抽的一口氣立刻驚動了祁諾言。


    “誰!”淩厲的目光隔空射過來。


    “是我……我不是有意偷聽的……”穆楓暗罵一句,自己幹嘛要覺得心虛。


    祁諾言輕輕一躍,已經來到穆楓的身邊,寒著臉俯視著正努力坐起的穆楓,在看到她眼中微微的濕意後,愣了愣,然後有些神情古怪地別過頭,不屑地說道:“真沒用,暈車暈到哭。”


    穆楓立時青筋暴跳,咬牙切齒地準備開口回敬,滿腹國罵還沒發揮,便夭折於祁諾言的下一個動作裏。


    “給你,擦擦,難看死了,像個女人。”祁諾言沒有回頭看穆楓,卻由懷中抽出了一方疊得整齊的白帕,別扭地遞到穆楓麵前。


    穆楓呆呆地接過手帕,然後呆呆地看著祁諾言有些狼狽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陰影中,愣神了好半天,打了個噴嚏,吸溜了一下被夜風吹得有些發囊的鼻子,然後老實不客氣的將鼻涕都擤到了那方幹淨整潔的白手帕上……


    不遠處的陰影中立時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


    第二日清晨,穆楓等十二名學員都集中到了一個廳房內,等待隆興寺本任主次召見。


    “……那家夥好像已經瞪了我一早晨了。”穆楓端起桌上的熱水杯,暖著自己手指。雖然沒有回頭,但仍可感覺到背後那道犀利得恨不得將自己後背燒出兩個窟窿的視線。


    寧可兒微微側頭,看了眼祁諾言瞪著穆楓的那格外陰狠的眼神,和那格外鐵青的臉色,小聲問道:“小楓,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比方說……他的告白,被你拒絕?”


    穆楓一口水全部噴了出去,若不是全部力氣都用來咳出嗆入肺子裏的水,她現在一定親手掐死寧可兒!


    “我看不像被拒絕那麽簡單……更像是被玩弄後的憤怒!”方勁摸著下巴,很中肯地點點頭。


    “……”這兩個混蛋!


    正當這廂鬧得不可開交時,一位身穿袈裟,挺拔儒雅,臉上戴著斯文的金絲眼鏡,手中拿著最新款三星手機的中年僧人,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推門走了進來。


    五分鍾之後,中年僧人終於講完了電話,看著成癡呆狀望著自己的十二名學員,斯文地笑了笑,有禮的說道:“各位同學好,我是隆興寺的現任主持德勇。”


    眾人不禁嘩然。


    這個看起來很現代,很斯文,很有型的大叔居然是方丈!


    印象裏的寺廟主持,不都應該是留著花白的胡子,拖著兩條長長的白眉毛,白白胖胖,慈眉善目,頭上燙九個戒疤,脖子上掛著念珠,開口閉口時肯定會念“阿彌陀佛。”,永遠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古老殿閣中,不接觸任何世間俗物的老頭嘛!


    除了那帥氣的光頭和硬是穿出手工西服般優雅氣度的袈裟與想象中略有吻合外……這反差也實在太大了點……


    德勇看著眾人仍呆呆的望著自己,大概知道他們心底都在想什麽?於是清清嗓子,正色地說出了一套讓眾人絕倒的話:“同學們對我的樣子都很奇怪是嗎?想我隆興寺雖然有上千年的曆史,但依然是走過紅旗飄飄的革命歲月,始終堅持黨的領導,與時俱進,為創造和諧社會而盡自己一分光與熱的宗教單位。”


    穆楓脫力的坐穩身,抹去頭上的冷汗,低喃道:“這位大叔不去當政治老師,真是屈才了。”


    “剛才是開玩笑。大家別介意,哈哈”德勇看眾人終於回過神來,笑吟吟地點頭道:“我想同學們已經大概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讓你們在大會上表演曆年都會上演的舞台劇,創聖世。”


    ――――――――――――――


    相傳,在五千年前,黃帝於現在的河北境內大敗蚩尤,將他手下的妖魔鬼怪統統趕回了妖魔二界。此戰中,出力最多的莫過於黃帝手下的大將水神應龍,和其女火神女魃。但聖戰之後,女魃卻因在戰時沾染了妖邪之氣而墮落成旱魔,為害世間近百年,致使生靈塗炭,後被應龍斬殺,四季之神恢複人間生機,還世間太平,自此創造了五千年華夏盛世。


    這是神話中的傳說,也是“創聖世”這出舞台劇所要演的故事。


    “應龍和女魃不是還應該有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嗎?”寧可兒托著下巴,兀自陷於時下最流行的虐心劇情幻想中。


    方勁和穆楓無奈地回望她一眼,眼中傳達出同樣的意思,你遊戲玩多了吧?


    劇本發到眾人手中後,角色被一一分配下來。


    穆楓捏著手中的人物台詞,跳起來,環視眾人,怒道:“為什麽我要演女魃?”


    眾:“因為你是火係的,跟人物符合,而且舞台上可能會需要用法術來配合特效。”


    穆楓將台詞本捏成麻花:“十二個人中有三人是火係靈力,為什麽偏偏要我演?”


    眾:“因為你長得像女人,而且女魃也是女人。”


    穆楓額上青筋暴跳,頓了頓後指著寧可兒:“可兒是女人,幹嘛不讓她演?”


    “因為最後那場戲,女魃變為旱魔後,要戴那麽醜的麵具,穿那麽破的演出服,不適合我。你不覺得那種猙獰的惡魔形象倒與你很搭襯嗎?而且我是水係靈力的,不適合演女魃。”寧可兒理所當然的聳聳肩,繼續修理自己已經修剪得很圓潤的指甲。


    穆楓嘴角不住抽搐,抖著手指向祁諾言:“既然人物要與本身的靈力配合,那麽這個家夥也是火係靈力,為什麽可以演水神應龍?”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水係的?”祁諾言不屑地撇撇嘴。


    穆楓咬牙切齒:“你是火係的靈力,大家都知道好不好……”


    “哼!”祁諾言別過頭,果斷道:“我是水係的!”


    眾:“……”


    “好啦好啦!小楓,在場的又不是隻有你演反串。不用這麽生氣吧。”飾演黃帝和春神句芒兩個角色的方勁無奈地揉揉額角,想著自己在第二幕中還要多串演一個女性配角,就不覺頭疼。


    “哼,為什麽我要叫你父王!還有就是那個家夥演應龍!”而女魃最後是敗在應龍手裏,穆楓心底大罵,但卻沒有說出自己心裏的潛台詞。這半年來,她一直將祁諾言視為自己最大的假想敵,現在憑啥自己要演他的手下敗將。


    “你覺得現實裏我勝不了你嗎?”祁諾言卻一眼看穿了穆楓的心思,挑釁地揚揚眉。


    穆楓將青筋暴跳的拳頭捏得哢哢響:“不服出去單挑!”


    眾:“不要衝動,不要衝動,這隆興寺可是千年古刹,不小心燒了就不好啦!”


    於尹興奮而憧憬地在身前交握起雙手,一臉崇拜地歎道:“穆老大好有型!我頂你,穩贏!”


    眾:“閉嘴!!!”


    於是人物最終敲定:祁諾言演應龍,穆楓演女魃,方勁演黃帝兼春神句芒兼女配角a,寧可兒演嫘祖娘娘兼男角冬神玄冥,於尹演秋神其蓐收及雷神,他人依次分配……


    ――――――――――


    為了趕上十天後要進行的演出,穆楓等人的時間趕得很緊,在小小的院落內如同閉關一樣的緊迫演練著,眾人**練得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隻覺得比紫嵐那時的地獄式訓練還恐怖。


    臨正式演出時的前一天,眾人進行最後試演,並穿上了全套戲服。


    當穆楓換上女裝,僵硬地挪動步伐來到眾人身前時。


    眾:“哇……”


    平日淩亂的短發被長及腰臀的火紅色假發完全蓋住。柔順的紅發挽成斜斜的流雲髻,上別金色的飛鳳頭釵。額心用朱砂點出一枚鳳翎形神印。筆直修長而過於英氣的眉在化妝師的妙筆下被描摹出嫵媚的弧度。本來就濃長的睫毛刷長了許多,尾端微微飛翹更挑染了幾抹撩人的淡粉,掩映得一雙黑眸盈盈若水,漣漣若波。白皙的皮膚塗上淡淡的水粉。薄唇點上明豔的朱紅。身形雖然稱不上頎長,但卻纖細,配上那席華美的橙紅色鳳紋長裙,金色絲帶束出不盈一握的腰身,並在兩側順著腰線垂下,後腰部掐起幾縷仿鳳尾的薄紗和火紅色的長發嬉戲在一起,拂蕩在清風中……


    真是……要多妖孽,就有多妖孽……


    伴著穆楓出來的化妝師,滿意地看著眾人瞠目結舌的反應,感動地望向自己的傑作,雙手抱胸,無比陶醉,隻差沒當場飆淚。


    眾人屏息凝視……屏息凝視……屏息凝視……


    胸悶窒息……回神……猛喘……


    雖然知道穆楓的模樣不差,但回想以往不修邊幅的樣子……化妝,真是能化迂腐為神奇的偉大創造啊!!


    穆楓看著眾人疑似脫臼的下巴,和他們都原地定身般保持著原有動作的呆滯場麵,再掃視到祁諾言那震驚,震撼,懷疑的眼神,穆楓唇角抽搐片刻,狼狽地逃出院子。


    穆楓一路施展輕功,在寺院內飛縱,也不管一路上驚倒了多少僧人和香客,直躲到後方一處靜謐的屋舍,才停下來。


    目光落在一方古井上,剛才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時,穆楓因為太累所以睡著了,並沒有看到鏡中化妝的過程,當被喚醒時又給直接拉出了房間,所以就算她被化妝師整成豬頭,她也不會知道。


    穆楓緩緩走到井邊,小心翼翼地扶著旁邊的一株古柳,望著井中倒映出的影子,徹底呆愣住。


    因為驚嚇過度,所以沒有察覺到一旁頓了一頓後再次靠過來的腳步聲。


    直到來人走進了視野範圍內,穆楓才猛地抬頭,並為來人熟悉的麵容而瞬間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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