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楓身軀不住顫抖,目光發直,邊搖頭,邊失神地喃喃著:“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男孩子……我是男孩子……”


    莫翟站起身,一邊向穆楓逼過來,一邊陰沉地說:“每一代,背負莫家厄運的女孩都會被當成男孩的影子,上一代是莫蘭,這一代就是你。”


    穆楓一邊搖頭一邊向後退去,聲音越來越尖銳地大喊:“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我是女孩子,那為什麽連我媽都不知道!”


    莫翟頓了一頓,接著繼續向前走來,冷笑道:“如果莫雲想要隱瞞你的性別,那他自可以施法騙過所有的人,當然也包括你那個不懂法術的母親!”


    莫翟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將穆楓擊倒,穆楓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口中仍無意識地默念著“不可能……”


    莫翟的眼光一寒,準備上前抓住穆楓,破去隱瞞了她性別近十六年的法術,但是一直站在旁邊的莫離卻突然閃到穆楓身前,攔住向穆楓步步緊逼的莫翟,淡然地說:“父親,夠了。”


    莫翟的目光閃了幾閃,似乎正在努力壓下自己的怒氣,然後望向自己的兒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仿佛被莫離眼中的異樣刺痛了一樣,有些歇斯底裏地怒道:“你在想什麽?別忘了,她隻是你的影子!一個隻能活在你陰影下的附帶品!就跟你媽媽一樣!”


    這時,從開始便一言未出的老者開口了,向莫翟冷冷地說:“莫翟,你在幹什麽?別忘了,你雖然是離兒的父親,但你隻是入贅莫家而已,將來這個莫家的主人還是離兒!”


    莫翟身軀一震,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後退了幾步,恭敬地向老者垂首道:“是,莫翟逾越了。”


    莫離轉過來,彎下身,將穆楓扶起後,輕輕擁著穆楓的肩頭,在耳邊緩慢而堅決地低聲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我一定會破除那個可惡的詛咒。”


    穆楓身形一晃,猛地推開莫離,掉頭就跑。


    自己必須趕快逃走,逃開這個瘋狂的地方,這個瘋狂的莫家!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自己仍是那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穆楓!什麽千年詛咒,什麽家族厄運,都是狗屁!


    兩側的莫家子弟見狀作勢欲追,卻被莫離的手勢攔下。


    穆楓頭也不回的一路狂奔出大廳,衝到了小樓前的中庭。


    “冥兌?玄牢!”


    後方響起一句清冷的靈言,本來鋪設著青石磚的中庭卻陡然間由地麵下伸出一圈堅木圍成的欄杆,將穆楓瞬間困在其中。


    穆楓臉色一驚,但極速飛掠的身形卻不是說停就能停的,眼看著就要撞上前方的木板,腳下微一用力,幾步蹬上擋住去路的木壁,在空中淩空後翻。翻騰間看到上方沒有被遮蔽住的夜空,穆楓身形後戳,足跟在後方的木壁上一頓,身體斜向上空彈去。動作如行雲流水,幹淨利落,沒有一絲瘀滯。可是穆楓的身形剛剛斜掠而起,困住他的木壁仿佛有生命一般,立時把上方的出口也封住了。穆楓暗罵一聲,雙掌擊在頭頂的木壁上,真氣回落,身形沉了下來。上下左右都被牢牢地圍了起來。


    穆楓提升全身的內力與法力,凝聚到右掌上,炙熱的掌風伴著強悍的力道重重地拍向前方的木板,他的手臂震得隱隱發麻,但堅固的木板竟如同厚實的鋼板一樣,隻是輕輕的震了震,沒有一絲折損。


    後方響起輕緩的腳步聲,全身神經正處於高度緊張的穆楓霍地轉過身,看著莫離正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過來。


    黑衣少年與夜色仿佛融為一體,腳步從容地向這邊逼近,如一頭出沒於夜晚的掠食者,華麗優雅,同時又危險致命。


    穆楓看著莫離那雙黑沉的眸子中閃爍的灼灼光芒,心頭沒由來的一緊,那種灼人的眼神有些熟悉……戰栗由心底升起,一種被宿命束縛的無力感從靈魂深處蔓延!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莫離的薄唇中,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不!”穆楓歇斯底裏地大吼,莫名的抗拒著莫離這個人,更抗拒著他的話。


    莫離為穆楓激動的反應滯了滯,但腳步卻更加堅定的走過來,鎖住穆楓的目光也越發的陰鷙。


    “喂,他不喜歡你靠近。”


    一道清冷的聲音,憑空響起。


    整個莫家人都全體一震,什麽人!這麽厲害!竟然在自家地盤內悄無聲息地出現!


    卓雅頎長的身形慢慢地由黑暗中抽出,不帶一絲聲響,仿佛那道清晰的身形隻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莫家人首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來者的聲音、氣息、包括存在感,全部接近於無,詭異得便如同憑空出現的一般,即使來人已經近在咫尺,莫家人經過修煉的敏銳感官,卻隻有視覺仍對那人發揮著作用。


    穆楓聽到那聲音,身體立時定在原地,緩緩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低喃道:“白紹行……”


    白紹行以如同走在自家後院的悠閑步伐緩緩向穆楓走去,對於瞬間將他團團包圍的莫家子弟和一眾淩厲的殺人視線完全忽視。


    “唉!你能不能做個讓我省心的學生?”白紹行很是無奈地走到困著穆楓的木籠邊,曲起手指輕輕扣了扣木板。


    那比鋼鐵還堅固結實的木板便在穆楓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片片碎裂,散落到地麵上。


    白紹行伸手將穆楓由木籠的缺口中拉出,而穆楓仍死死地盯著地上散碎的木屑,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自己這半年多的勤修苦練,外加眾人對自己功力飆升的誇獎,都是浮雲……


    “別碰她!”莫離的目光落在白紹行搭在穆楓手臂上的手指,語氣陰冷得可媲美西伯利亞寒流。


    白紹行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雙眼噴火的俊美少年,像回應對方命令一般地將穆楓不緊不慢地拉入自己懷中,不意外地看到對方的眼瞳瞬間眯成可以殺人的危險弧度。


    “莫離!”


    就在少年的身體微伏準備出擊的時候,後方的老者卻突然出聲。


    莫離頓了一下,轉過頭去,看向自己的祖父。


    老者身邊正有一名年輕的黑衣男子躬身退後,仿佛剛才跟老者耳語過什麽。


    老者的目光越過自己的孫子,望向前方那一身白衣,卻與夜色格外合襯的優雅男子,淡淡地開口道:“閣下是白家人?”


    白紹行抬眼看向老者,收回先前略帶的挑釁的眼神,換上一抹恭順:“是的,莫宗主。”


    “我莫家向來與白家井水不犯河水,閣下為何幹預起我莫家的內務?”老者冷漠地盯著白紹行,語氣平緩卻不失威嚴。


    “這孩子好像姓穆,並不姓莫。”白紹行垂眸看了眼懷中的穆楓,然後迎向老者淩厲的視線,淡然道:“更何況她還是我的學生。”


    老者的目光莫名陰沉了許多,如一把犀利的尖刀直直射向白紹行,而白紹行依舊是那樣溫文爾雅地回望著。


    老者忽然開口問:“你與弑靈門是什麽關係?”


    “您認為是什麽關係,那就是什麽關係。”白紹行牽了下唇角,回答得有些無賴。


    老者的目光一凜,然後移向穆楓,冷然道:“無論怎樣,這孩子是我莫家的人。”


    白紹行笑了笑,笑容有點冷:“無論怎樣,這孩子是我的學生,我不喜歡有人強迫她做不愛做的事情。”


    老者的臉色陰晴不定地閃爍了片刻後,恢複成一貫的陰沉嚴肅,點頭道:“好!今天我莫家就賣你們白家還有弑靈門一個麵子,你可以帶走她,但無論外人如何阻攔,身為莫家人的宿命是她一輩子也無法抹殺的事實。”


    白紹行微微一躬身,算是給老者一個回禮,然後彎身抱起穆楓,轉身施施然地離開了。


    直到白紹行輕身躍過莫家高大的院牆,穆楓才回過神來,一直處於呆滯狀態下的她,早忘了質問白紹行現在抱著自己的動作是多麽的不合時宜,怔怔地望著白紹行在夜色下顯得有一絲魔魅的俊雅側臉,失神地問:“白紹行,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你的家庭教師啊。”白紹行側過臉,笑眯眯地回望著穆楓。


    “……”穆楓無力地閉閉眼,咬牙切齒地道:“你可不可以認真點?”


    “好,我認真點。”白紹行停了下來,將穆楓放在路邊的一個石台上,使得她能與自己平視:“請問是誰說今天晚上會到我家去補習功課,使得清姨打電話到我那裏去確認時,弄得我措手不及?”


    穆楓瞬間無語,愧疚地低下頭……


    “是誰害得我三更半夜地查星光中學的家庭聯係電話本,撥遍了所有同學的電話,終於從寧可兒那裏知道了,某隻呆瓜竟傻傻地敢去打莫家主意?”


    穆楓的頭垂得更低……


    “是誰一次又一次地笨到把自己置於險境,使得我不得不疲於奔命,一次又一次地去救?”


    行事***耶……原本理直氣壯的原告,怎麽轉眼間淪落成理屈詞窮的被告……


    白紹行看著某人呈現無辜小動物一般的可憐姿態,瞬間湧上了一種欺淩弱小的無奈感覺。


    主審大人沉默良久,小被告膽怯地抬起頭,卻在視線相接的一刹那,被對方眼中赤/裸裸的寵溺和柔軟瞬間定住了身體和靈魂。


    自己真是欠她的太多了啊……白紹行在心底發出一聲微乎其微的輕歎,緩緩地傾過身,在那雙已漸漸脫離稚氣,出落得十分標致的眉眼間落下柔柔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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