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相當有時間觀念,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看到沈鋒和胖子過來,他很識趣地分別給兩人遞了煙。


    沈鋒拒絕了。


    胖子很想接受,礙於沈鋒還是推拒了。


    “單位請假了?”今天不是工作日,沈樂回來自然是要請假的。


    “……我辭職了。”沈樂的眼皮細微顫抖了一下,右手扶了一下鏡架,小聲地說道。


    “那正好可以散散心,然後再做打算。”沈鋒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人,隻能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嗯。”對方看上去也不想多說。


    沈鋒招了手,示意胖子上樓。


    胖子拿了十個摺疊式的紙箱還有膠帶、剪刀、馬克筆等物品,跟了上去。


    到了走道,已經不像昨天那樣到處洋溢屍臭了。


    沈樂開了門後,仍然像昨天一樣,坐在了外麵走道的角落。


    沈鋒也沒說什麽,帶了口罩走了進去 。


    裏麵雖然味道沒有散盡,卻也差不多了。


    胖子把紙箱展開,用膠帶黏上,沈鋒則開始整理東西。兩個老人的衣服全都整理出來放在一個紙箱裏,放滿以後用馬克筆在上麵標明,然後用膠帶封口。


    一些沾染了汙穢液體的床單被褥之類的都要扔掉,沈鋒準備了加厚的垃圾袋,全部都裝起來。過期的日曆、堆積如山的舊報紙、盛了剩飯沒來得及清洗的盤子,這些都是需要扔掉的東西。


    真正稱得上是遺物的,大約就是沒有上鎖的抽屜裏,那數額並不大的存摺,還有不知數額的幾張銀-行-卡還有身份證之類的東西。沈鋒都用信封裝好,準備交給委託人。死者的身份證非常重要,涉及到以後銀-行-卡裏麵錢財領取,以及辦理一些手續的時候可能會有用。


    一旦死者身份證遺失或者作廢,到時候去銀行就隻能用死亡證明去領錢,那就相當麻煩了,需要公證甚至公證了也取不出來的情況也相當多。


    在整理老人衣物的時候,還意外地在衣服夾層裏麵,發現了老人用塑膠袋盛得好好的一打紙幣,沈鋒目測約莫有幾萬塊。他同樣收好放進信封。


    等到整理得差不多的時候,沈鋒看了下,應該沒有什麽值得收拾的東西了,他把盛了財物的信封,拿給了沈樂。


    “沈先生,這裏是我們在屋裏發現的現金還有存摺,以及你父母的身份證件,請收好。”沈鋒把信封遞給沈樂,讓他過目。


    “請問你們有看到房產證嗎?”沈樂翻了一下信封後,問道。


    “剛剛的話,應該是沒有,可能遺漏在了別的地方,你這邊到時候可以仔細找一找,對了,”沈鋒想了想,問道,“請問遺物需要進行消毒處理嗎?”


    “消毒?”沈樂有些不明白。


    “比如你父親收藏的一些書籍,如果需要的話,可以進行消毒處理,這樣味道和細菌就可以殺死,以後繼續收藏也沒有問題。”沈鋒解釋道。


    “好的,請幫我消毒,書還是要繼續收藏的。”沈樂微微抬起頭,眼鏡背後似有氤氳。


    “知道了,那麽待會你就搭我們的車一起回去所裏,消毒之後,我把遺物和你一起再送回你現在的住處。”沈鋒點點頭說道。


    沈樂嘴唇翕動了兩下,好像想要說些什麽。


    “沈哥!找到房產證了,還有一些金器,你來拿給委託人!”胖子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沈鋒頷首對沈樂打了個招呼,就又進了房間。


    “在哪找到的?”


    “五鬥櫥的上麵,一個放餅幹的盒子裏。”胖子大大咧咧地說道。


    圓形的餅幹盒,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勉強可以看清楚上海萬年青幾個字。沈鋒小時候吃過,好像是帶點鹹味的蔥油餅幹,餅幹上麵印著一株萬年青草。


    他直接把餅幹盒給了沈樂,打開盒子的蓋子,讓沈樂查看裏麵的東西。沈樂抿著嘴唇,手微微有些顫抖地拿起裏麵的首飾看,然後又拿出房產證翻了一下。


    “謝謝,是這裏的房產證。”他捂住嘴,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沈鋒看到他手裏的金色項鍊上還卡著一根有些花白的頭髮,想必是他母親經常佩戴的項鍊。


    “請節哀。”沈鋒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論遇到多少次這樣的情況,他仍然不會習慣。生離死別,生離還有機會再見,死別就真的是永別了。


    兩個老人的亡魂仍然在一邊看著悲慟的兒子,慘白的臉上顯示出悲傷的表情,無法看到,也無法觸摸到,這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態。


    沈鋒隻能在旁邊看著,這樣無奈的情景。即使看得到,也無法為他們建立起溝通的橋樑,無能為力是他目前的寫照。他隻能轉身回去房間裏繼續整理遺物。


    胖子手腳相當麻利,所有的遺物也快整理好了。沈鋒進去又把一些物品向沈樂一再確認之後,有些選擇了保留,有些選擇了丟棄。他們還找到一個小鐵盒子,不過小鐵盒子外麵掛著一個陳舊的銅鎖,並沒有找到鑰匙。


    沈鋒覺得這裏麵可能也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就把鐵盒子轉交給了沈樂。


    最終選擇丟棄的東西,也裝了整整三個五十五公升的大垃圾袋。委託人沈樂和兩人一起把垃圾袋扔到了垃圾堆。


    隨後三人又把遺物一點一點的往下搬,好在東西並不算特別多,所以最終沒有費多少時間,就全部搬完了。


    整理完的房間變得空曠起來,老人們生活的痕跡漸漸都消失了。沈樂站在空空的房間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老人留在這世界上的痕跡,就隻有房間裏,那灘黃褐色的人形的印跡。


    嘭,門在三人的身後關上,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


    “上車吧。”沈鋒對沈樂說道。


    沈樂點點頭,拉開了麵包車側邊的拉門,貓起腰進了車內。躲開了放置的紙箱,他找了空位坐下。


    “沈小哥,你在上城應該拿得工資挺高吧?”胖子突然開口問道。


    “還行吧,大概兩萬多一個月,不過房租就要五千,還有吃飯人情往來交通費,其實剩不了多少。”沈樂苦笑著答道。


    “兩萬還是蠻多的了,我們這小城,兩千多就差不多了……”胖子咽了口水,難怪這沈小哥不肯回來工作,這三線小城市哪裏能拿到兩萬這樣高的工資。


    話說回來,其實他現在也能拿到差不多的工資,但這工作多辛苦,每天那味道自己都受不了。再看看人家沈小哥文質彬彬的,看上去就是從事那種幹幹淨淨受人尊敬的行業。


    “你居然也捨得辭職……”胖子忍不住嘀咕起來。


    “胖子!”沈鋒阻止了胖子繼續胡說八道。他大概能想到胖子的心理,不過人家這父母剛去世,並且還是由於自己在外上班,沒能及時發現造成的,他再這麽胡咧咧下去,把人家搞毛了怎麽辦。還有一半費用沒收回來呢。


    車廂內變得沉默起來,氣氛也有些尷尬。好在這裏距離事務所並不遠,所以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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