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妻子,她是如何去世的?”


    “是舊傷。在我將她從戰場上救下來前,她就已經被惡魔傷到了心脈。”布利安深黑色的眼睛裏流露出悲傷,“我試過一切辦法,我也懇求過艾美利亞離開我們回去樹海,說不定你們能治好她。可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拋下特蕾莎和我。”他閉上眼,這個強壯的獸人在提到已經去世的妻子時,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


    “我很抱歉。”


    布利安詫異地睜開眼,望向艾斯特斯。


    “我懷疑過你和你妻子真摯的愛情。”精靈王儲苦澀地說,“也因為我的偏見,讓她無法帶著自己的孩子回到故鄉。你恨我也可以,布利安。”


    布利安笑了笑,他拍了拍年輕精靈的肩膀。


    “如果我恨你,豈不是和你這個傲慢的傢夥犯下一樣的過錯了。艾斯特斯,知道為什麽我會答應你的兄長去聯合獸人部落,還來參與你們的戰爭嗎?我早已經離開部落,你們與都伊的戰爭和我也毫無幹係,按理來說隻要帶著特蕾莎去隱居,我可以少了很多麻煩,但我還是躺了這趟渾水。”


    艾斯特斯透徹的藍眼睛望向布利安。他看著篝火旁的樹海精靈和深淵精靈們,他們互相張望著彼此的模樣,用手語比劃著名交流。他也看見阿爾維特帶著精靈和獸人換班,接下了下半夜的巡邏工作,彼此點頭錯身而過。籬笆被砍去,幹涸的河塘流進了活水,原本死寂的世界迎來了新的生命。


    “我知道為什麽。”他輕聲道。


    他們不再說話,篝火在黑夜中靜靜燃燒。薩蘭迪爾用交流打破了過去與現在的隔閡,融化了種族間世代仇恨的冰層。而現在,他還能做到更多的奇蹟嗎?艾斯特斯不知道結果,但是他選擇相信。


    所以他在此等待。


    ……


    “那不是戰場,而是談判桌。”瑟爾如此為貝利大法師解釋,“也許我這麽說您可以更明白一些。”


    “談判?你想和誰談判,都伊還是惡魔?”貝利故意嘲諷說。


    “如果我說都有呢?”


    貝利大法師猛地站起身,“你瘋了!”他在屋子裏轉圈,時不時停下來瞪瑟爾一眼,似乎不知道組織怎樣的語言來反駁他這個可笑的計劃,終於他找著了一個,“可你們今天白天,還在和都伊的獅鷲騎士廝殺!”


    “要讓你的對手安分地坐上談判桌,總得要向他展示一下你的力量。”瑟爾說。


    “談判?一個想要毀滅世界的瘋子,一群沒心沒肺的惡魔?你拿什麽籌碼去和他們談判?”貝利憤憤然道,“你以為都伊是十歲的小孩,用糖就能收買嗎?你們為什麽不勸勸他?”他看向周圍的人,可卻主意到從波利斯到伯西恩,所有人都同樣詫異地望向瑟爾。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老貝利心頭。


    老法師沙啞地開口:“不要告訴我……”


    “我正要告訴你。”瑟爾說,“除了正在東線的艾斯特斯,關於談判的這件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告訴在場的人們。”


    伯西恩望了瑟爾好一會。


    “你想和誰談判?”


    “都伊。”瑟爾說。


    “還有呢?”伯西恩問。


    “惡神。”


    有趣。黑暗中有誰輕輕笑了一聲。


    在所有人訝異的目光中,伯西恩說:“我想,試試倒也無妨。”


    第119章 抉擇


    想要談判, 除了向敵人展示你的實力,還必須讓敵人看見你的籌碼。


    瑟爾的籌碼就是“魔癮”的“抗體”。惡神想要通過“魔癮”來掌控世界,都伊想要祛除“魔癮”來收攏人心,誰掌握了“魔癮”最核心的秘密,誰就掌握了主動權。


    “雖然現在還沒有研究成功,但隻要我們攻破它,就掌握了最大的籌碼。”瑟爾說。


    “你把賭注全壓在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冒牌貨的人類身上?”波利斯氣呼呼地說, “你為什麽就那麽相信他!”


    “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瑟爾回答, 他又看向伯西恩, “那麽,你有多大把握?”


    “隻要有足夠的時間。”法師說。他這麽回答,似乎有些傲慢,在場卻沒有人懷疑他的實力。最終,波利斯氣呼呼地甩門而出, 貝利大法師還盯著伯西恩上下打量。弗蘭斯法師卻已經準備離開了。


    “你不關心他為什麽變成這副模樣嗎?”貝利問。


    “不關心。”弗蘭斯法師道,“正如他自己說, 他已經不是我想見的伯西恩。沒有意義了。”


    兩位老法師離開,在場又隻留下了年輕人們。不過很快, 年輕人們也逐一告辭。雷德他們還要前往西部戰場,不能多做久留。而唯一留下來的阿奇,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我……”法師學徒道, “伯西恩老師, 我能看看你的研究嗎?”


    伯西恩金色的眼珠望向他。


    “我最近在研究鍊金係法術,我想也許能幫上一點忙!”在那雙眼睛的威壓下, 阿奇連珠炮般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那麽,你現在能施展幾個鍊金係法術?”伯西恩問。


    阿奇小聲囁嚅了幾句。


    “大聲點,學徒。這裏沒有人會被你吵醒。”


    “一個——”阿奇緊張地說,伯西恩蹙起了眉。


    “——一個都沒有學會!”阿奇說完。


    伯西恩眼中的不滿變成了冷笑。他甩袖就走。


    “求你了,伯西恩老師!我隻想幫上一點忙。”阿奇拉住的眼前人的袖子,放下臉麵哀求。伯西恩本不打算理睬他,可誰叫法師學徒機靈地拉住的不是伯西恩本人,而是瑟爾的袖子。精靈無奈地望著眼前這位故友的後人,又抬頭看向法師。


    “我想也許你需要一個助手?”


    啪的一聲,房門被帶上。伯西恩走出了屋子,與此同時他還拽著阿奇一同離開。


    “疼疼疼!伯西恩老師,你輕一點,我手都要被你拽紅了!”


    聽著外麵的聲音漸漸遠去,瑟爾無奈地笑了笑。


    他輕聲道:“還真是煩惱呢。”


    有一個這麽愛吃醋的追求者。


    然而從那一天起,瑟爾和伯西恩幾乎就沒怎麽見過麵。他們一個總是把自己關在實驗室,另一個需要隨時和各地的盟友聯繫,忙碌得連睡覺的時間都要精打細算,根本沒有時間見麵。


    隻有偶爾,瑟爾會見到被伯西恩派出來跑腿的阿奇,問他研究進展得如何。阿奇先是一臉崇拜地表達了對伯西恩的滔滔敬仰之情,然後麵露苦澀道:“老師似乎陷入了瓶頸。我們研究那個男孩很久了,至今也沒能弄明白讓他產生‘抗體’的原因是什麽。那個村落裏的其他人又都死光了,我們連一個實驗對照體都沒有。如果能有一點和他的村子有關的資料,那一切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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