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陽·兗州·平江縣。


    江水濤濤,拍向崖岸,卷起千疊浪。


    天色不過剛亮,平江縣的渡口上,一名名趁著夜色打漁歸來的漁家子便在渡口支起魚檔,開始營生。


    “方爺,您行行好,上個月您才說了每個魚檔抽三,今天就變成了抽七,您讓我怎麽活啊!”


    一名皮膚黝黑,因為常年暴曬而有些脫皮的瘦小老漢,滿臉絕望。


    “上個月是上個月,這個月是這個月!你拿上個月的規矩,來辦這個月的事?胡老漢,你是腦子進水了不成?”


    一名身材頗為魁梧高大,身著一襲粗布短打的年輕人,居高臨下的看著那老漢。


    在其背後,一夥潑皮馬仔抱臂而立,麵帶冷笑。


    “方爺,您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那老漢‘嘭’的一聲就跪了下來,哭嚎道:“方爺,您行行好積積德,就當看在我一把年紀,還要出水打漁不容易的情況下,放過我吧!”


    “不容易?”


    方宣一聲冷笑:“這個世道誰容易?胡老漢,你不容易我就容易了?”


    話語一頓,方宣眼中露出狠色道:“七成就是七成!我不多取也不少拿,你若是不給,我就丟你全家去江裏喂魚!”


    聽到此話,那黝黑瘦小的老漢頓時麵如土色,囁囁嚅嚅的說不出話。


    一旁的其餘漁家子見狀,卻是不由紛紛目露不忍之色起來。


    “方宣,大家都是街坊鄰裏的,你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這麽絕麽?胡老漢說到底是伱長輩,在你小的時候都還抱過你,你有必要為了一點錢,把他往死路上逼?”


    一名正在曬網的大嬸,忍不住開口抱起不平。


    方宣側頭打量了她一眼,忽地笑道:“好好好,林嬸還真是菩薩心腸,仗義執言啊!著實令我欽佩!”


    話語一頓,方宣笑容收斂:


    “既然林嬸人這麽好,又說了隻是一點小錢,那就由你來幫胡老漢出了吧?想必你不會隻是嘴巴上說說吧?”


    “我.....”


    那方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林嬸,頓時話語一滯,接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暗啐一聲別過頭去,不再多說。


    其餘人亦是目光躲閃,不敢再出聲。


    生怕這人憎狗厭的狗潑皮頭子,找上自己。


    方宣見狀,不由一聲不屑嗤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胡老漢臉上。


    “胡老漢,我就數三個數,你要是還執意不給,下場你自己心裏有數。”方宣淡淡開口道。


    胡老漢身體一顫,顫顫巍巍的伸手從褲腰帶裏,取下一袋大錢,遞給方宣。


    方宣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這才露出滿意笑容。


    “這就對了嘛,大家和氣生財。


    你應該知道的,我方某平生最是尊老愛幼,不喜打打殺殺。”


    方宣笑眯眯的拍了拍胡老漢的腦袋,將他從濕漉漉的地麵上扶起。


    接著方宣轉身一個勾手,頓時一夥人烏泱泱的離去。


    一名潑皮臨走之前,還不忘叫囂道:


    “再過個把月就是年關了,方爺的性子你們心裏明白!誰送禮了他或許記不得,但是誰沒送,他可清清楚楚!”


    一群漁家子牙齒咬的哢哢作響,直到目送方宣離去,這才‘呸’的一聲吐出口唾沫,對著方宣各種口吐芬芳。


    ......


    ......


    天色漸黑。


    一條青石地板鋪就的小巷上。


    酒足飯飽的方宣,醉眼微醺的走在小巷內,跟在他身後的一夥潑皮也都散去,隻剩下了一人。


    那人生的獐眉鼠目,眼睛呈‘一字型’,令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他是方宣的貼身心腹,當年與方宣一同入的黑鯨幫,因為眼睛小成了一條線,在幫裏外號叫做‘一線天’。


    “宣哥,咱們今天這事兒做的是不是太絕了?那胡老漢一家四口,就靠他一人養活,我們收了他的七成費用,怕是他那一家,活不過今年寒冬啊。”


    一線天眼中露出一絲不忍道。


    “放心,胡老漢比你想得要精明的多。”


    方宣擺了擺手笑道:“那老家夥把好貨都偷偷藏在舢板下麵,每次打漁完了就先去別的縣逛一圈,把好貨賣完了就拿些不值錢的小魚小蝦糊弄,演戲給我們看哩。”


    “啊?”


    一線天一愣,接著那雙小眼睛裏頓時怒火噴薄:


    “好他個胡老漢,竟敢戲耍我們?看我現在不回去砸了他的魚檔!”


    方宣一把扯住氣勢洶洶的一線天,搖了搖頭道:“行了,這麽做的不止胡老漢一個人,你都去砸了不成?咱們做事得有度,要是真把他們逼死了,我們有什麽好處?


    這就像是官府剿匪一樣,要是官府真把山匪剿了個幹淨,誰還來孝敬他們?”


    一線天張了張嘴,低下頭不再作聲。


    “喏,給你的。”


    方宣解下腰間的錢袋,隨手掏了一半碎銀,遞給一線天。


    “你孩子也快出生了吧?去給你媳婦買幾隻雞好好補補,你媳婦當年無怨無悔的跟著你吃了不少苦,現在你的生活好點了,可不能輕慢了人家,明白麽?”


    “宣哥,我......”


    一線天有些手足無措看著的方宣,喉嚨不斷滾動,眼眶漸漸泛紅。


    “好了,別整這死出啊!趕緊回去陪你媳婦去!”方宣笑罵著拍了拍一線天的肩膀。


    “宣哥,你一輩子是我哥!”


    一線天重重點頭,轉身離去。


    寒風呼嘯,天空下起了飄雪。


    方宣眼中的醉意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消散,眸子裏一片清明。


    他回頭望了一眼逐漸被大雪覆蓋的平江縣,不由輕歎了一口氣。


    來到這個該死的世道已經十年了,初始間他還有著雄心壯誌,想象自己能像前世那些小說裏所寫的穿越佬般,能夠一展宏圖,走上人生巔峰。


    可十年過去。


    上一世就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的他,在這個法律道德完全崩壞,身份階級無比森嚴的世界裏,原本的雄心壯誌早已被磨平。


    這十年裏,教會了他一個道理。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裏,溫文爾雅和與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就隻能夠凶、夠狠,夠懂人情世故!


    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抱著與人為善的心態,和周邊人打成一片。


    可當他那對平日裏最為好善樂施,時常哪怕委屈自己,都不拒絕他人的便宜父母,即將病死在床榻上。


    他找那些平日裏常受父母幫助的街坊鄰裏,想要讓父母在臨死之前吃上一頓燒雞,那一個個平日裏口口‘遠親不如近鄰’的街坊鄰裏,一個個大門緊閉,裝聾作啞之時,他就明白了。


    有些東西,是求不來的,得靠搶!


    於是。


    他加入了黑鯨幫,這些年裏靠著敢打敢闖,同時又夠頭腦醒目,如今坐上了一個小頭目的位置。


    談不上什麽出人頭地。


    但也算是在這小小的平江縣裏,有了一份立足之地。


    “方爺回來了?”


    “方爺,我家熏了一些臘魚,您要不要帶點回去嚐嚐?”


    “方爺,咱家釀了幾壺好酒,可就是給您準備著哩!”


    穿過狹窄逼仄的同安巷,一名名街坊鄰裏紛紛堆笑諂媚。


    “滾滾滾。”


    方宣不耐的擺了擺手,隨後走至同安巷最裏頭的屋子,推門而入。


    籬笆圍著的院子裏,燒著一口大鐵鍋,裏麵是已經燒的通紅的細小鵝卵石。


    方宣看著那口鐵鍋,嘴角漸漸泛起笑容。


    隻見在他麵前,虛空如同沸水般開始沸騰。


    一行虛幻的小字,逐漸凝實,變得清晰。


    【武法:鯨砂掌(登堂入室)】


    【進度:450/500】


    【增長方式:以鐵鍋燒滾石,錘煉雙掌!】


    【介紹:百煉成鋼,劈金斷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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