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應該說,不是這個家庭,而僅僅在於我和父親。


    悶著頭吃完飯,我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關上門,躲在窗邊看著外麵的世界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雷聲越來越小,雨也在淅瀝著逐漸停止。黑沉沉的天空終於沉寂下來,大自然的力量再度被恢復了元氣的人類活動所代替。


    我嘆了口氣,這個夜晚註定又要失眠了。


    第二天的天氣在暴雨過後終於涼爽了許多,這個城市的夏天太過晴朗,晴朗得甚至一度讓我覺得呆在家裏都會被曬得頭皮起火。所以當我睜開眼看見窗外陰沉的天空,心情反而好了起來。


    外麵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大概是張阿姨在打掃衛生。這位阿姨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盡責的很,每天一大早就來了,份內份外的事都搶著做,又誠實本分,讓父母省了不少心。我伸了個懶腰,慢慢的活動起雙腿。今天父母都不在家,母親說是要去加一個活動,在城郊,中午趕不回來了。


    可能是以為我還沒醒,張阿姨一直沒來打擾我,我也樂得慢悠悠地起床。其實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行動還不是很便利,這場車禍害得我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回家又天天被強迫坐輪椅,好動如我,真的是比受刑還痛苦。所以,這麽好的天氣,我不溜出去放放風簡直對不起自己。


    張阿姨正在客廳裏忙著拖地,見我起了床,又趕緊把早飯給我張羅出來。我洗漱完,一邊吃,一邊看著她忙碌,心裏盤算著等下怎麽往外溜。


    “張姨,我爸媽去哪裏了?”我道。


    “不知道,不過好像中午不回來了。”


    “哦,我想吃糖炒栗子,你等會兒幫我買一點好不好?”我扒在餐桌上,裝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望著她。


    張阿姨直起腰來,麵露難色道:“可是方教授說了,他們不在的話我得一直陪著你啊,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家裏。這附近沒的賣,我出去久了,你要是有什麽事怎麽辦?”


    “沒事沒事!”我趕緊道,“在家能有什麽事呢,再說我又不是完全不能走。反正就一會兒,他們也回不來,我不說沒人知道的。”末了,我開始撒起嬌來:“好不好嘛!就這一次,我知道張姨最好了。”


    張阿姨想了一想,還是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萬一出事了我可負不起責任。”說完便埋頭繼續拖她的地,無論我怎麽說都充耳不聞,不再搭理我。


    看來我的計劃行不通了,張阿姨不離開,我是沒機會出去的。要不是她這麽固執和盡責,我要進父親的書房也根本沒有這麽困難。我想著,不自覺地朝父親的書房看去,大門緊閉,連臥室也關了——可憐的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父親對我已經開始有所提防。這下可好,估計什麽機會也沒了。這傷老是不好,連出個門都被限製的這麽窩囊。我越想越氣,東西也吃不下了,賭氣摔了筷子,推著輪椅回到自己的臥室。


    臥室裏也沒什麽好可打發時間的東西,我從書桌上拖出一本書,胡亂地翻著。張姨仍然勤勞地在客廳裏勞動著,不時傳來輕微的響動。我心裏越來越煩亂起來,一本書被我翻來覆去地倒弄著,半個字也沒看進去。隻覺得一股無名火起,騰地竄上腦門,怎麽也按捺不住。我啪地將書摔出去,打在窗玻璃上,聽著那一陣嘩啦的聲響,就覺著特別痛快。


    我是怎麽了?我不是這麽容易發火的人啊?


    我對自己突變的情緒感到驚惶了起來。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可我不知道問題在什麽地方。我呆呆地望著掉在地上的書,心裏莫名的一揪,然後開始發痛。


    完了,又來了!


    我緊緊地捂住心口,痛的彎下腰去。想喊張姨,卻發不出聲音。我隻覺得心裏那股騰起的火氣猛然地熾熱起來,變成火焰,變成火牆,變成一個將我包圍其間的火海,四周是沸騰舞動的火焰,我的眼前全是一片腥濃的紅色,幹烈的熱浪向我席捲而來,火舌舔炙著我的身體,焚毀衣服,在剎那間從肌膚一直撲進骨髓,那種慘烈的疼痛從全身隨著這入侵收縮到心裏,再隨著心髒的焚燒灰飛煙滅——


    這不是幻覺,不是幻覺!


    我努力睜開眼,是的,火焰,飛舞著的紅色的青色的黃色的火焰將我和房間裏的一切隔絕成了兩個世界,我無法呼吸,一種沉重的窒息感死死地將我壓住。火焰熊熊的燃燒聲中似乎有誰在撕心裂肺地慘叫著,是我的聲音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這樣的痛苦中發出聲音!還有誰在笑,尖厲刺耳的笑聲此起彼伏,那不是一個人的笑聲,還有誰在詛咒,誰在呼喊,誰在哭泣,誰在絕望地沉默……


    絕望。誰如此的絕望?那種冷浸骨髓的絕望的情緒隨著烈火一起襲來,隨著各種各樣瘋狂而嘈雜的聲音一起襲來,將我埋葬。


    啪嗒。


    客廳裏突然傳來一下清脆的聲響,是玻璃杯掉地上摔碎的聲音。這聲音如同梵音佛咒,將我從地獄一下子拽了回來。我伏在輪椅的扶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像死了一回。火焰消失了,熱浪消失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世界陡然清淨下來,隻剩得一片寂靜。


    總算過去了。


    我慢慢抬起身子,仰躺在輪椅上,汗水涔涔而下,濕透了頭髮和衣裳。一滴汗水從額上流下來,模糊了眼睛。


    不知道怎麽了,自從車禍以來,特別是從醫院回到家裏以來,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先是心口痛,然後出現被烈火焚燒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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