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珊蓉從他的神態語氣裏覺出一種真誠堅定的意味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沉默幾秒,最後嘆了口氣道:“好吧,那三兒就拜託你了。”她決定相信這個人。


    “許姐,我會配合你幫忙治療許三兒的人格障礙。而且你也知道我家住址了,不放心可以隨時上門查看,我們還能電話聯繫。”


    許珊蓉聞言略安心,開始向青年索要電話號碼,青年笑說不用,拿出手機翻到一個備註名為“許三兒的小姨”的號碼,撥打出去。許珊蓉的手機響了,她眼尖地發現對方通訊錄上還有兩個備註為“許三兒”的號碼,一個座機,一個小靈通。暗想這才認識多久啊,三兒就把他倆的秘密聯絡號透出去了,她對自家侄子如此親近信任青年都有點吃醋了。


    正當門外兩人談話進入尾聲時,許三兒也洗完碗。他走進主臥,找到搭在椅子上的厚重外套,剛拿起,有東西啪地掉在地板上。他撿起一看是易世的身份證,上麵的號碼映入眼簾:500103198406232334。少年頓了一下,去了門外,將外套和身份證遞給了易世。青年接過後從外套口袋掏出了錢包,抽出張支票給許珊蓉。


    “我提前預支工資給小許吧,讓他先還清學費。”許珊蓉代收下了,許三兒在旁卻有點心不在焉。


    少年突然冒出一句:“你要過生了?”


    青年調笑道“對啊,你要送我禮物嗎?”。許珊蓉瞟了眼易世的身份證,驚奇道“你和三兒同一天生啊,剛好可以一起辦,緣分吶”。


    許三兒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夜色已深,終是到了告辭的時候。易世站在門外目送兩人離去,直到盡頭背影消失,才轉身回屋。他蛻下平日裏的溫暖麵孔,難掩疲憊地走向西北角的神秘房間。卻在打開門的那刻,換上了冷漠的表情。房間很空曠,隻一台桌子和一把凳子,牆壁上掛滿了照片,桌上堆著各式各樣的資料。他拉開凳子,倚靠在上麵,閉目沉思,中指和拇指慢慢按揉著兩邊的太陽穴。室內沒開燈,窗簾也密不透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裏,顯出一個人形輪廓,慢慢凝結成實體。銀色的髮絲在黑暗中並不耀眼,反而折射出一種金屬的質感,機械又冰冷。一個黑衣白髮的人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正方體。它冷血的瞳孔饒有興味地注視著青年,那是猶如貓玩弄老鼠,對待獵物的眼神。


    “你還剩53天”它惡意提醒道。青年沒搭理它。


    “那孩子真可憐,被你當成滿足執念的工具。”它語氣誇張地嘲諷。


    “我不知道羯磨空間還有你這麽聒噪的卡瑪。收起你那蹩腳的模仿。你學人類講話就跟蛆學習蝴蝶飛舞一樣噁心可笑。事情結束後,你會得到想要的,現在滾吧。”青年猛地睜開了眼,似被戳中痛腳,語氣冷到極點,極盡刻薄。


    一天後,許珊蓉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快遞,裏麵裝著一些手續材料和收養章程的講解。


    第6章 第 6 章


    從喇叭傳出的放學鈴聲,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沉悶的教室猛地喧譁起來。少女少男們背著碩大的書包,三兩成群湧向校門。許三兒呆坐在位子上收拾課本,拭去上麵人為製造的腳印灰,待人潮散盡後,才慢吞吞起身。剛走出大門口,卻被校霸攔了下來。


    “喂,傻子,孝敬點錢給老子花花。”吳仁驕揚了揚下頜,語氣兇狠,眼神鄙夷。


    看著吳仁驕如往常一樣拙劣的街頭混混架勢,許三兒不耐煩道:“要打快打”。


    “喲嗬,你個啞巴傻子竟然也會叫板了,真是欠收拾!”


    吳仁驕放學堵許三兒已是習慣,甚至經常帶人圍毆他。要錢隻是欺淩的藉口。拳拳到肉的發泄讓吳仁驕有了扭曲的權力感。每每看到蜷縮在地,狼狽不堪的同學,施暴的隱秘快感油然而生,令人迷戀。盡管霸淩了不少同學,由於父親是校長,除了口頭教育,他並未受到實質性懲罰,這讓吳仁驕變本加厲。他對許三兒的欺淩持續最久,因為少年從不做無謂的反抗,甚至懂得用標準的姿勢護住要害。他清楚許三兒想讀書才忍耐下來。但無論遭受怎樣的對待,孤立毆打,辱罵整蠱,少年永遠一副無所謂的冷靜表情,沒有懼怕,沒有傷心,仿佛肉體的折磨半點無損孤傲的精神。讓這個校霸索然無味的同時又生出不甘。於是堵人毆打,言語挑釁成了家常便飯,卻一次也沒獲得回應。眼下許三兒的一反常態瞬間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看來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你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東西。”吳仁驕活動著手腕,躍躍欲試。


    許三兒很煩躁,特別煩躁。自上次公寓聚餐以來,這種陌生的情緒就塞滿了胸口。他不想搭理吳仁驕,隻想早點完事兒。然而糾纏不休,自說自話像點燃的火柴掉進一攤石油,轟地燃燒起來,許三兒戾氣橫生,頭一遭想要動手。


    正一觸即發,一隻大手放到少年頭上,輕輕揉了兩下。熟悉的嗓音傳來:“我來接你回家。”


    易世安撫著少年,目光投向蠻橫的校二代。


    “你…姓吳,是吧?你父親吳晉澤我認識,他沒教過你要友愛同學麽?”


    “你是誰?”吳仁驕摸不準此人的來路,聽他對自家老爸很熟悉的樣子,但他沒在父親的圈子見過此人。


    “我算是許三兒的半個家長,不是什麽大人物。隻是知道令尊還欠著我東家一筆錢。他可是經常挪用公款來我們那兒消費呢。”


    “你他媽哪根蔥,也敢胡說八道”吳仁驕又驚又怒。


    “小同學,我這人比較大度,以前你欺負我家許三兒的事兒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以後如果還有類似的事兒…我這嘴可沒把門”易世語氣溫和,內容卻一語破的。


    吳仁驕到底年紀小,此刻受到威脅也生出幾絲害怕,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便訕訕離去。青年料準他沒膽子問校長公款的事兒,要是被吳晉澤知道吳仁驕在外鬧了這麽一出還不得打死他。校二代應該會消停一陣子。


    可惜治標不治本。身處底層階級,誰都可以欺壓少年。社會達爾文主義盛行的時代,窮與弱是原罪。即使一時威懾住了肉食者,一旦他不在,瘋狂的報復會落向許三兒。易世瞬間生出讓他立馬轉學的衝動,隨後克製住了,時機未到。


    一路上,許三兒專注聽易世天南地北的閑扯,煩躁不知不覺消了大半。每次兩人單獨一起時,青年總會主動找話題,不強求自己回應,隻努力營造輕鬆自在的談話氛圍。漸漸,許三兒偶爾也能接上一兩句話了。


    氣氛正好,電話忽然響了。許三兒剛接聽,話筒就傳來許珊蓉激越的聲音:“三兒啊,小姨問你個問題。你願不願意跟著小姨過啊,這個過不隻是住我家,而是…哎呀,就是小姨想通過法律程序收養你,把你當親兒子養,你咋想?”,隨即小心翼翼補充道“你不要有顧慮,說說你的真實想法,不管你怎麽選小姨都支持你。至於許渾那邊,完全別擔心。”許珊蓉簡略交代了匿名快遞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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