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並沒將徐行的這通電話放在心上。


    但架不住,有人的地方,消息總會傳得很快。


    下午兩點,南知進了八號手術室。


    出乎意料的,封呈竟然在裏麵。


    一般外科醫生都是在病人麻醉後才會到,而主刀醫生,還會來得更遲。


    比如心外的大主任趙立國,總是來得晚走得早,其他科的手術也基本差不多,像今天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南知進去的時候,傅春生、李敬洲等人雙目無神地站在牆邊,封呈站在另一邊,戴著口罩的臉上一雙眼睛淡淡注視著器械護士忙碌,察覺南知進來的時候,狹長的漆眸微微朝這邊一瞥。


    南知正望回去,兩道視線相交,又各自移開,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顯露。


    程宇已經抽好了藥,南知站到病人頭部,有條不紊地開始麻醉誘導。


    天知道今天的外科佬為什麽這麽閑,老早就來了手術室。南知給藥的時候,他們就在她身後站著,默默看她操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有一道視線格外涼。


    “……牛奶50。”南知注意力回收,將剩餘的麻醉藥放到一旁。


    她所說的牛奶是靜脈麻醉藥物“丙泊酚”,呈乳白色,大家都習慣稱牛奶。待會兒手術開始後,麻醉醫生需要在麻醉記錄單上登記用掉的藥以便收費。


    當然,這是程宇的工作。


    之後病人進入麻醉,傅春生和李敬洲也從南知身後走開,換上手術衣開始為病人進行開胸。


    身後的視線消失了,南知頓時感覺自在了許多。


    -


    和平常一樣,這場手術依舊平穩。


    南知確認這邊情況穩定,去她監管的九號手術室看了一趟。


    等再回到八號手術室的時候,發現裏麵氣氛輕鬆,有人已經開開心心討論起下班去哪吃飯了。


    依舊是李敬洲最為積極:“醫學院那邊新開了家燒烤店,現在好像還在打六八折,怎麽樣,今晚要不要約?”


    傅春生表示:“我就算了,要值班。”


    程宇:“我我我!”


    李敬洲問他:“你確定你能準時下班?”


    “隻要我跑得夠快,急診就找不上我。”


    李敬洲笑,轉頭又問:“封主任呢?”


    見南知回來了,順帶也問了她:“南醫生要不要一起?”


    南知想到晚上的約會:“抱歉,我有事去不了。”


    “今晚不是南醫生值班吧?”巡回護士在旁邊搭話,忽然想到什麽,興奮道,“是不是上午那通微信電話?”


    上午沒同台的人紛紛好奇:“什麽微信電話?”


    “今早有個男人給南醫生打電話,”巡回護士問道,“南醫生是不是晚上和他有約啊?”


    聊起八卦,眾人都來了精神。


    “怎麽,南醫生談戀愛了嗎?”


    “對方什麽條件啊,做什麽的?長得帥不帥?”


    “別光看帥不帥,還是得看人品,”器械護士盯著台上,一邊吐槽,“兒科的楊盼那事兒你們聽說沒?”


    “什麽?”這句是孫含棠問的。


    “這個我知道,”程宇插話進來,“楊盼年初嫁了個高富帥,結果她老公在外麵有情人,前不久東窗事發,鬧離婚呢。”


    眼神清澈的孫含棠在旁邊:“啊?”


    程宇“嗐”了聲:“楊盼找誰不好,找金融圈的,聽說金融圈的人,玩得可花了,畢竟他們那圈子的人長得好像都還行,又經常出差,出渣男的幾率比較大吧。”


    傅春生看眼程宇,插了一句:“你知道得還挺多。”


    程宇咧嘴一笑。


    巡回:“那南醫生要是脫單了,這消息估計會滿天飛。”


    南知:“別亂傳,我沒有談戀愛,隻是和朋友有約而已。”


    巡回卻來了興致:“那南醫生喜歡什麽樣的男生,我這裏有個朋友……”


    南知知道同事們都是出於好心,但她實在不喜歡私事被人拿來議論。


    剛想再說點什麽,就聽見手術台邊一直沒參與聊天的男人聲音涼涼的吐出一句:“準備停體外循環。”


    一句話,手術室內氣氛頓時一肅。


    南知起身,來到了病人頭部,在這過程中,她目光掃到那雙拿著持針鉗的手。


    沉穩,篤定,那是他與生俱來的自信與風骨。


    每一個動作都幹淨利落,就像是天生為外科手術而生。


    南知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又很快轉開眸。


    可就在這時,意外情況出現了。


    病人的血壓突然驟降,眾人精神一下子緊繃起來。


    程宇有些慌的轉頭去看監護儀,隻聽見一道冷靜溫和的聲音落下去:“讓開。”


    南知替換下程宇,吩咐道:“給我腎上腺素。”


    程宇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按照南知的指示遞上強心藥物,南知盯著旁邊的監護儀,將藥物順著靜脈通路推進去,慢慢穩住病人的生命指征。


    血壓回升,程宇大鬆一口氣。


    南知這會兒才說他:“藥都提前有備好,你剛才慌什麽。”


    程宇比南知小不了兩歲,此刻卻像個犯錯的小學生,連連道歉。


    南知緊緊盯著監護儀,口吻嚴厲:“病人的生命需要你來守護,別優柔寡斷。”


    聞言,台上封呈手上的動作一頓,從眼尾斜來淡淡一道視線。


    隨後眸底閃過一抹複雜,又稍縱即逝。


    -


    手術有驚無險的結束,之後會由程宇將病人推去icu室。


    南知簡單清洗後離開手術室,準備換衣服下班,卻在樓梯間遇見了封呈。


    男人側身站在窗前,綠色的洗手衣穿在他身上,難掩寬肩窄腰的身材。


    他摘了口罩,神色間有一絲疲憊,正望著窗外出神。


    樓梯間門的開合聲驚醒了他,封呈回頭,目光精準落在她身上,銳利的眼在這一瞬殘餘著未褪盡的茫然。


    不知道為何,南知竟覺得心裏不可控地一軟。


    但也隻是那一霎。


    空曠的樓梯間很安靜,良久,南知淡淡說了聲:“李敬洲他們好像在找你,問你去不去吃燒烤。”


    封呈嗓音很低:“我已經回絕了。”


    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南知“哦”了聲,打算下樓。


    “南知。”


    就在擦肩而過之際,封呈微微側臉,低聲喊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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