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思齊喝過水,才輕輕放下,讓他枕在自己的褲子上,褲子對摺起來,疊成四層。


    一天一夜的奔波,昨晚上又在山穀裏找了一整晚,就算是個鐵人也受不了。傅中書坐在梁思齊旁邊,背靠著一棵樹,他其實很想去把那個死去的護衛和追殺王爺的人埋了,可他實在是站不起來了,能感覺到,大腿內側和臀部都因為騎馬而磨出血。而且沒吃東西,他的胃在痙攣,可這會,他連起來找點東西吃都沒力氣。


    還是休息一會,然後再找點東西吃,王爺失血過多,也需要吃東西。這樣想著,便閉上眼睛,睡過去了。說是睡過去,不如說是暈過去,他背靠著一棵樹,頭垂在一邊,兩隻手無力地搭在地上,人事不知。


    睡得很不好,夢裏王爺渾身是血的站在那,臉色可恐,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猛然間醒過來,大口吸氣。再往旁邊看去,梁思齊呼吸平穩多了,他上前摸了摸額頭,還好,不燒。


    日頭漸盛,夏末秋初的季節,天氣燥熱。他撐起身體朝小溪走去,洗了把臉,在倒影裏看到自己,嚇了一跳。


    水裏是個頭髮散亂的男子,臉上還有好幾道血痕,那是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時候剮蹭的,眼睛充血,臉上有些青色的胡茬,一副疲憊的神色。


    該是去找點東西吃,又不敢走遠,畢竟梁思齊還在地上躺著。在小溪邊的樹上摘了些青色的野果,酸澀不堪,也沒精力嫌棄,咬著牙咽下去。一連吃了十幾個青色的果子,這才有了點力氣。


    然而,梁思齊恐怕吃不了這個東西,他轉頭看向小溪。


    用石頭壘起來的封閉空間裏有兩條小魚在來回地遊,石頭比水麵高一些,迎著水流那一麵石頭下麵留了一個小洞,魚進來之後就很難再出去。


    傅中書用樹枝烤魚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梁思齊的臉也被擦幹淨。他撕下一小片魚肉,把裏麵的刺都挑出來,然後餵進梁思齊的嘴裏。等到餵到第四次的時候,梁思齊皺著眉頭醒了過來。


    “王爺!”


    梁思齊的聲音低沉又沙啞:“中書,你怎麽在這裏?”


    “我收到消息,就來找你了。”


    “你!唉……”梁思齊咳起來,“你一路上過來,沒事吧?”


    “我沒事。你放心,我和赤羽衛一起來的。”


    梁思齊點點頭,這才看向傅中書。傅中書身上的中衣破破爛爛,還缺了好幾塊,露出他白皙的皮膚,下身也隻穿著白色的裏褲,神情甚是憔悴,像是重病初愈的人。


    傅中書撕下一片魚:“王爺,再吃一點吧。”梁思齊就著他的手一口口吃下。


    吃完了一條魚,梁思齊道:“中書,你歇一歇吧。”


    兩人這才靠在一起,看著遠處,山穀裏地勢低,日頭很快就不見了,空氣冷下來。


    許久,梁思齊問道:“中書,你都知道了吧。”


    “嗯。”


    “你……”


    “周叔接到消息,很快會有赤羽衛來接應,你留給我的那個護衛,我讓他在上麵等著。”


    “我說的不是這個。”梁思齊輕嘆一聲,目光深遠,“中書,當今皇上登基的事情你知道吧。”


    傅中書見他提起這事,便道:“知道。當今皇上其實並非先皇的兒子,乃是先皇的侄子。”


    “不錯,先皇無嗣,年紀輕輕便駕崩了。那是當今皇上還是個王爺,我……我從小頑皮,一直被養在宮裏,許多人以為先皇駕崩,會選我承襲皇位,沒想到,選了哥哥。”


    這是梁思齊第一次稱皇上為哥哥。


    “哥哥他對我很好,經常在太液湖給我摘蓮蓬吃,我母親早逝,父親雖然寵我,但他事忙,所以,大多數時候是哥哥陪我玩。他剛剛即位的時候,很多人不服,我便努力在朝中結交各種各樣的人,幫助他鞏固皇位,有的人可以拉攏,但有的人拉攏也沒有用,比如秦老將軍和宣武侯,辛虧他們勢不兩立,倒使得朝廷的勢力平衡起來。然而還有一些人,留不得。”


    說到這裏,梁思齊露出一絲無奈,“所以有了赤羽衛,這些人的前身是我父親的親衛,後來我加以訓練,成為手中一把利劍。”


    傅中書靜靜地坐在邊上,隨手往前麵的火堆裏扔進折斷的樹枝。


    “我做了許多事情,皇上都是知道的,我也從不瞞他,後來他根基穩定,便不需要赤羽衛了。赤羽衛這種暗地裏的東西不能見光,就算見光了,也不能是給皇上做事的,所以,隻能是我。有人在皇上麵前提過這事,皇上沒說什麽。他不會說什麽的,我知道,他相信我。”


    “王爺……”


    梁思齊自嘲的笑笑,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安慰傅中書,還是安慰自己。


    “他相信我,可是我不能再和朝廷裏那些人來往了,不然,我也很快會成為朝中權勢傾天的黨派。我本想慢慢退出來,可……章淼那件事是個契機,借著這個機會,皇上令我不許再參與朝政,而我也發誓,不再調用赤羽衛。”


    “章大人何其無辜。”


    梁思齊辯解道:“我當時沒有想要利用他,是確實打算找個喜歡的人一起過日子的。”


    這句話一出口,梁思齊就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個大嘴巴,眼含懇求地看著傅中書,傅中書卻不理他。


    “中書……你不能怪我,我當時沒有遇到你,所以才會發生以前那些事。要是那時候遇到你了,我們現在都過了好幾年逍遙日子了。不過,中書,”梁思齊伸手將他摟近一些,“我真慶幸,遇到你了。”


    傅中書沒說話,隻是伸手抱住梁思齊。


    前麵的火堆已經快要滅了,傅中書不得不放開梁思齊,又添了些樹枝。


    “王爺,還有一件事情很嚴重。”


    “什麽事?”


    傅中書坐回來與梁思齊靠在一起,“京城裏有人派殺手殺了章大人的家人,但留下他的侄子,現在在清平縣縣衙裏。而且,章大人他說王爺豢養死士,在朝廷中安插耳目,培植心腹,皇上已經下令讓你回京。”


    梁思齊把地上傅中書的衣服拿起來,披在他身上,又拉著他抱在懷裏,這才道:“看來有人要動手了,拿章淼的家人威脅麽,真是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對了,為何赤羽衛現在又出來了?”


    “你還記得上次端午節,你在大理寺監牢嗎?有人將我囚禁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周叔沒有辦法,才召喚赤羽衛,把我救了出來。”


    傅中書從梁思齊懷裏出來,坐直身子,問道:“上次難道也是有人陷害?”


    “不錯。”梁思齊冷笑一聲,“不過,現在已經身敗名裂了。”


    “是誰?”


    “若我猜得不錯,應該是宣武侯府的那位。中書見過,就是那位王宛如小姐。”


    “王宛如小姐?”傅中書思索一番,終於想起,是了,花燈會在河邊見過的,當時還遇到章淼章大人,“我記得,皇上為王宛如小姐和章大人賜婚了。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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