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淵明白,自己被一個死人擺了一道。


    魔尊重瀛何等狡詐之人,死前卻突然良心發現,告訴寧淵行宮所藏地,這本就是一件不合常理之事,寧淵早該想到其中有陰謀。


    作為曾經橫掃八方無敵手的一代魔尊,他具有何等不可思議的神通寧淵並不清楚,或許真如重煌所說,他在死前還在為自己的重生謀劃著,而自己隻是對方的一顆棋子。


    接受了這個事實,寧淵開始反思現在的處境。重瀛將行宮之秘也告訴了重煌,必然是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他與對方相遇,陷入這幽閉的魔碑空間,處境十分凶險,稍有不慎,可能就會灰飛煙滅。畢竟隱藏在朱子逸那副殘軀內的,可是一名存活了三千年以上的老怪。對魔尊而言重煌或許嫩得很,但對重煌而言,寧淵何嚐不是脆弱得像一個嬰兒?


    “老家夥死前你在場吧?我很好奇他的死法。當年鬼尊午離封印了他,將他送到遙遠不知處,我還以為他會就那樣被歲月慢慢磨滅,不曾想他卻逃了出來。”重煌的聲音傳入魔碑空間。“是誰殺了他?”


    “是我。”寧淵回道,同時謹慎地看著四周,神識仔細搜索,想要尋出這方空間的破綻。重煌的實力不知因何原因被壓製在了煉神境界,這意味著哪怕六合天碑魔功再玄妙,他也有機會衝破對方的封印。


    “就憑你?”重煌嗤之以鼻的聲音傳來,“老家夥怎麽可能孱弱到這個地步。”


    “信不信由你。重瀛被封印在萬象罐中三千年,肉體毀滅,元神殘缺,早已虛弱不堪。他想拿我當爐鼎,不曾想被我識破意圖,最終死於我的劍下。”寧淵淡淡的說道。


    接著是短暫的沉默,然後重煌哈哈大笑的聲音傳來。“老家夥一生不可一世,沒想到最後卻死在你這麽一個小修士手上,還真是可悲呢。”


    “好了,他的死法我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我要你告訴我,行宮究竟在哪?”重煌的聲音變得陰森起來,“若你敢欺瞞於我,我保證用六合魔宮的一百零八種酷刑好好折磨你,再讓你死去。”


    “殺了我,你也就永遠進不了行宮了。”寧淵內心微動,看來重煌固然知道行宮位於天衍學院,但除此之外卻一無所知,否則絕不會如此詢問自己。如此一來,自己手中相當於有了籌碼,可以與對方進行博弈。


    “你在威脅我?”滾滾魔音傳遞進來,四周的魔碑突然溢出絲絲懾人的力量,朝著寧淵擠壓而來。


    寧淵冷哼一聲,身綻金光,萬法不侵,戰魂牢牢護體。“若你隻有這等實力,最好不要威脅我。”寧淵道,語氣中有著一絲猖狂與霸道。


    “果然是老家夥教出來的混賬。”重煌冷笑道,”看來得好好教訓你一下,我們才能慢慢談事了。”


    轟!


    話語畢,寧淵身處的空間突然無限延伸開來,鬥轉星移之下,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骨海之中。


    成千上萬的屍骨密密麻麻覆蓋大地,六麵高聳的魔碑分立六方,一具具屍骨開始自主飛起,朝著寧淵突襲而來。


    噗噗噗!


    骨頭像是隕石般根本不計損耗,轉眼將寧淵淹沒其中。


    寧淵一聲清喝,雙眼中魔性內蘊,射出兩道冷電,無影劍!


    萬千劍光憑空出現,所有的骨骸尚未靠近,全部化為粉末,而他整個人則是騰空而起,朝著六麵魔碑中的一麵風馳電掣而去。


    六合天碑魔功寧淵雖然未曾修煉過,但長期在魔尊重瀛的耳濡目染下,卻是對其有些了解。六麵魔碑聯合,可以組成一個個奇異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魔功之主的戰力會得到極大提升。


    以重煌的修為卻需要施展這等術法,這意味著他確實沒有信心拿下寧淵。換言之,寧淵若有辦法攻破六麵魔碑中哪怕一麵,就能扭轉戰局,不再任人鉗製。


    尚未靠近魔碑,寧淵便大袖一甩,漫天風暴出現。


    風葬術!


    恐怖的風暴以他為中心蔓延出去,使得所有綿綿不盡撞擊而來的骨骸全部被拋飛出去,而他整個人則是如同暴風中的醒龍,手執石劍,直直刺向魔碑!


    鏗鏘!


    當劍接觸到魔碑的那一瞬間,一股巨力震蕩開來,震得寧淵虎口流血,然而魔碑也一陣明滅不定,有一角龜裂開來,化為無數陣紋。


    寧淵的瞳孔陡然一縮,下一刻神識不顧一切的掃視過去,想要捕捉那陣紋組合的軌跡。


    魔尊傳授給寧淵“天碑鎮八荒”的最強秘術,然而寧淵修煉多時,卻始終一無所獲。寧淵本以為是自己悟性尚缺,如今回想起來,重瀛或許從未真的打算將此術傳給自己,或者說,他在此術的修煉上隱瞞了什麽。


    眼前的魔碑由無數密密麻麻的陣紋組成,與“天碑鎮八荒”的秘術是何等相似。寧淵突然想到,“天碑鎮八荒”本就是六合天碑魔功中最後的秘術篇,恐怕與整個魔功的修煉有著緊密相連的關係。


    腦海中飛速閃過諸多念頭,寧淵隱隱約約明白了重瀛的意圖,明白了對方臨死之前為何會告訴重煌行宮所藏地。重煌與自己一樣,不過是魔尊複活的一步棋子!


    如果寧淵的猜測屬實,那麽隻能說魔尊的城府實在太深,而自己則是渾然未覺,一直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行宮傳承是寶,會引來貪婪,而人往往會因為貪婪被蒙蔽了雙眼。重瀛的目的就是想利用我和重煌的貪婪,好一步棋!”寧淵目光變得冷冽起來,理清了思路,他開始思忖如何破局而出。毫無疑問,重煌也隻是一步棋子,為了破壞掉重瀛死前的布局,自己可以有兩種選擇,一種與重煌合作,一種利用於他。


    然而無論哪一種,都有很大風險,重瀛設下的,是一個讓人難以抵抗誘惑的陷阱!


    目光閃爍片刻,寧淵最終有了決定,他深吸一口氣,遠離了骨海的攻勢,朗聲對著這片天地道。“重煌,我洞悉了魔尊的意圖,有沒有興趣知道?”


    回應他的是呼嘯而來的漫天骨骸攻勢,重煌似乎沒有聽到,攻勢更加淩厲。


    寧淵眉毛一揚,這混蛋!他施展了吞天寶瓶印,將所有的攻擊盡皆收入吞天寶瓶內,同時複述了一遍剛剛的話。


    “我說過了,先好好教訓你一頓,我們再來談事。”重煌的聲音最終傳來,帶著嘿嘿冷笑。


    “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休想與我再有半點合作的空間。你說我被魔尊玩弄於股掌之間,你自己又何嚐不是?恐怕當你明白過來的時候,魔尊已經借著你的軀體重生了。”寧淵反唇相譏,一陣冷笑。


    漫天的攻勢突然一滯。“你與我有何合作的可能?我是不會把行宮的傳承交與你的。”


    “我們要嘛平分,要嘛掉進魔尊的圈套,你自己選擇。”寧淵冷聲道。


    “平分?”重煌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突然哈哈大笑。“你憑什麽與我平分,我可是森羅魔殿的殿主,在這大唐土地上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而你區區一個煉神境修士,連在大唐生存都極為艱難,憑什麽……憑什麽?”


    話到最後,一連串的質問如滾滾魔音傳遞進寧淵腦海,讓得寧淵神色微變。識海內業火焚燒,在第一時間燒盡了入侵的魔音,才使得寧淵平安無事。


    “就憑我有六合天碑魔功最後的秘術篇,天碑鎮八荒。”寧淵冷聲道,他的話語鏗鏘有力,一落下,重煌的笑聲曳然而止。


    “老家夥竟將此術傳授給了你?”重煌的聲音有些驚疑不定。“不對,你根本沒有修煉六合天碑魔功,又怎麽學會這秘術?”


    果然。寧淵聽到重煌的話,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好一個魔尊,把重煌和自己都當槍使了。


    “這正是我們要討論的事。”寧淵清了下嗓子,“現在你可以選擇解開這術法空間,好好與我合作,或者就這麽和我對抗,直到分出勝負。不過如果選擇後者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將後悔莫及。”


    重煌陷入了沉默,所有的骨骸飛落大地,不再攻擊寧淵。整片由六麵天碑構成的天地如泡沫般開始瓦解,寧淵很快回到了原先所處的囈語森林。


    在他的正前方,朱子逸或者說重煌正一臉凝色的盯著他。“說吧,若你的答案不能讓我滿意,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


    “魔尊確實將‘天碑鎮八荒’傳授給了我,他告訴我那是唯一打開行宮的鑰匙,除非修煉成此術,否則我斷無機會得到傳承。”寧淵說道。


    “那你修煉成了嗎?”重煌若有所思,嘲諷的問道。


    “當然沒有,因為我沒有修煉六合天碑魔功。”寧淵一陣苦笑,“但是你有,所以重瀛找上了你。”


    “好一步棋,老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狠辣。我們都毀了他的希望,所以他把我們都算計在內,想讓我們成為他重生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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