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之前寧淵在這片灰白色的虛無中待了一天,沒有發現任何天魔的身影。但自從遇到第一波後,隔不了多遠,便會發現新的一波天魔。仿佛突然之間,有大量的天魔湧入了這片空間,正在這裏進行著地毯式的搜尋,想要將他給揪出來。


    意識到這點,寧淵更加的謹慎小心。別看神識之劍對天魔效果顯著,但若是遇上成百上千的天魔群,那可消耗不起,隻有等死的命。


    一路上,寧淵開始挑選落單或實力較弱的天魔群下手。經過實戰他發現,他目前的神識之劍對頭上隻有一角的天魔具有強大的殺傷力,這一類的天魔,遇到神識之劍,幾乎是一觸即潰。而二角的天魔,神識之劍擊殺的速度就要慢上許多,且消耗也大增。至於他偶爾見到的幾頭三角天魔,寧淵嚐試著調動神識之劍遠遠一劈,卻反而震得自己心神動蕩,腦袋發暈。


    可見,以他目前的實力,遇到三角天魔,隻有找死的份。


    知道了這點,寧淵出手更加的謹慎小心,這片灰白色的虛無空間,天魔群開始層出不窮,雖然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機遇,但危險也是顯而易見。一個不小心,便有身死道消的危險。


    專挑數量少的天魔群下手,盡量隻殺一角天魔,寧淵給自己製定的戰略十分正確。僅僅過去一天,他便成功襲殺了上百頭的天魔,神識在吸收了天魔爆裂後溢出的銀霧後,也整整壯大了一倍有餘。而他在神識之劍上的運用,則是變得更加的得心應手,甚至開始揣摩般若心雷術更深層次的運用。


    如此豐收的戰果,讓得寧淵異常的興奮。他確信,隻要在這裏多待上一些時日,他一定能真正的修成般若心雷術,讓這門奇術重新發光發熱。


    天魔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伴隨著寧淵三天來的大肆屠殺,這個詭異而強大的族群似乎被激怒了。它們現在出現,往往是上百成千隻一起行動,而帶隊的,也往往是寧淵見之則退,忌憚不已的三角天魔。


    三天的瘋狂襲殺,寧淵的神識整整壯大了三倍。如今他施展神識之劍,威力無匹,即便是二角的天魔,也幾乎是一碰即潰。隻是遇到三角天魔,情況卻是截然不同。


    三角這一境界,似乎是天魔族群中一個巨大的分水嶺。寧淵曾嚐試著襲殺一頭三角天魔,但是在神識之劍即將落下的時候,那頭三角天魔竟幻化成了張師師的樣子,眼神流露出絕望與不甘,像極了當初在蠻荒時她被赤睛水猿妖元擊中的樣子。見到這樣的一幕,寧淵內心下意識的一驚,神識之劍落下的速度緩了一息。而也就是這一息,讓得那頭三角天魔張嘴一吸,差點將自己的神識之劍吸入腹內。


    要知道神識對於修者而言極為重要,神識一旦受損,有可能傷及靈魂本源。三角天魔的這一吸,讓得寧淵亡魂皆冒,動用全力,才在千鈞一發之際收回神識之劍。盡管如此,他的神識後來一陣虛弱,休息了半天,才敢再繼續獵殺天魔。


    般若心雷術威力絕倫,修煉難度也難以想象,寧淵曾經猜測,除了要有強大的體魄外,修煉者還必須領悟雷意,才能做到神識化雷,五雷轟頂的可怕效果。


    隻是雷意虛無飄渺,極難領悟,即便是偌大的先罡雷門,弟子中也隻有兩人領悟,寧淵想在短時間內有所成就,他自己心裏都沒底。因此,他隻能不斷的獵殺天魔,不斷的增長神識。神識越強大,般若心雷術的威力也就越大,哪怕自己始終不能領悟雷意,以如今神識之劍的可怕,也足以對同階的修者造成不少威脅。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寧淵踏入秘境傳送陣的第六天,他才猛然驚醒過來,意識到了如今自己的處境。


    當初掌門曾言,每個弟子最多允許在秘境中待上七天,這個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到時玉牌會自行釋放傳送陣紋,將他們送回貫雷峰上。


    但是身處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寧淵心裏沒底,那玉牌到底還能不能用,他抱持著高度的懷疑。天魔這種生物,本應存在於所謂的域外,豐月境,乃至整座昊光淨土,根本不可能出現才對!


    掌門所給的玉牌品階有多高寧淵不清楚,但他很明白,傳送距離越遠,傳送的可能性越小。他如今所處的位置,如果已經不在昊光淨土,甚至是到了那不可思議的域外,那麽區區一枚玉牌,根本無法帶他回家。


    想到這點,寧淵變得意興闌珊,因為般若心雷術有所成就而誕生的喜悅被衝淡了不少。若他回不去,那麽即便他修煉此術成功了,也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手掌一翻,材質微涼的玉牌出現在手上。這枚玉牌即將決定著他的命運,他最後一絲的希望。


    寧淵深吸一口氣,七天的期限將到,到時即便他不捏碎玉牌,玉牌也會自行碎開。目光閃爍片刻,他的手猛然微微發力。


    哢嚓!


    玉牌從中斷成兩截,淡淡的柔和的光芒彌漫開來,迅速包裹住了寧淵。


    寧淵眼睛一亮,他感覺身體四周出現無數的陣紋,紛繁複雜,甚至連空間也隱隱波動起來。有戲!


    一陣口幹舌燥,寧淵雙目微凝,絲毫不敢亂動,任憑玉牌內彌漫出的光芒將自己包裹了一圈又一圈。


    嘭。


    猶如雞蛋掉落在了地上的聲音,寧淵身體四周彌漫的光芒,突然散去,消失一空。而那斷成兩截的玉牌,則是徹底化為粉末。


    臉色瞬間一片蒼白,寧淵隻感覺眼前一黑,他喃喃自語著。“果然失敗了……”


    像是突然老去了十歲,寧淵失去全部的鬥誌,整個人毫無精神的站立在一處巨石之上,許久許久,沉默不語。


    玉牌碎裂,意味著一切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再也回不去了。先罡雷門,重鎮晉華,還有自己魂牽夢繞的蠻荒寧氏部落,相隔這裏不知道有多遠,此生,或許已經無望回去。


    所有的鬥誌,所有的抱負,在這一刻,離寧淵而去。在這裏的七天,他深深的明白,玉牌是他唯一回去的希望。而這一希望的破滅,卻等若於宣判了他死刑,告訴他,他所在乎的一切,將徹底與他無關。


    “叫我怎麽甘心?”寧淵雙目有些黯淡,整個人的精神陷入萎靡。他還如此年輕,卻要被困於這麽一個地方,唯一陪伴他的,隻有那數之不盡的天魔。族人們還未搬入淨土,還未安居樂業,他怎麽可以就這樣一聲不吭的離去?


    這一刻,寧淵迷惘了,意誌前所未有的動搖。


    灰白色的線條蒼白而無力,在這麽一個地方,除了寂寥,似乎便是絕望。


    寧淵佇立在原地,一臉彷徨,許久許久。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這片空間沒有日出月落,一直都是寧淵自己在心中默記時辰的變化,但此刻,這樣的默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七天已過,玉牌已碎。掌門和一眾長老即便發現自己沒有回歸,恐怕也不可能尋到他所在的這片詭異空間。


    沒有任何的辦法,無論他怎麽想。拳頭攥得緊緊的,嘎嘎作響,寧淵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樣?


    一聲天魔的尖嘯從遠方傳來,若換成之前,寧淵眼觀八方,絕不可能讓天魔發現自己的蹤跡。但此刻,明白即便修煉成般若心雷術,也會老死在這,他突然失去了戰鬥的意誌。


    天魔的尖嘯聲迅速由遠及近,寧淵甚至連頭都懶得抬起來。他聳拉著腦袋,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


    一縷尖銳的罡風撲麵而來,寧淵猛的驚醒,多日來苦修的神識之劍下意識的催動而出。


    天魔淒厲的咆哮聲傳出,下一息灰飛煙滅。


    寧淵有些黯淡的眸子抬了起來,在他的麵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幾百隻的天魔,將他團團圍住。而這群天魔的首領,赫然是一頭三角天魔。它嗜血的目光中閃現一抹嘲諷,好似也在嘲笑他此時的狼狽。


    尖嘯聲滾滾激蕩開來,同一時刻,至少有數十頭天魔呼嘯而上,而其他的則是團團困住周圍,防止寧淵逃跑。


    寧淵目光微冷,神識所化的銀劍瘋狂湧動,斬向四方。


    同時,紫雲劍從他身上呼嘯而出,環繞周身飛舞,防止遺漏的天魔近身攻擊。


    一頭頭天魔炸成銀霧,迅速的被寧淵的神識之劍所吸納。但數百頭的天魔何其龐大,它們前仆後繼,一下子便突破了他的防線。


    紫雲劍揮劈出道道劍氣,但能量性質的攻擊對天魔這種生物本就作用極小,隻是稍微抵抗了下,便被一哄而上的天魔淹沒。


    寧淵的眸子內,盡是麵目猙獰的魔頭,他的身子,在下一刻被淹沒。


    神識之劍忽的一轉,閃電般沒入被淹沒在天魔群中的寧淵體內。


    三角天魔目光鎮定,如貓戲老鼠般,靜靜的看著一頭頭天魔鑽入寧淵身體,搶奪他體內的血氣。


    天魔喜噬人之血氣,特別是像寧淵這樣肉身無比強橫的人,體內血氣磅礴如海,對於天魔有著難以言表的吸引力。


    身體隨著大量天魔的入侵,漸漸趨於冰冷。寧淵的識海中,更是出現了無數的魔音,想要崩碎他的意誌。


    神識之劍被眾多的天魔逼到識海一隅,它負隅頑抗,傳喚出微弱的意誌。但寧淵剛遭巨大的精神打擊,識海沉寂,竟是沒有多少回應。


    死亡迫近,離神識潰散,肉體幹枯隻有一步之遙。


    就在這個時候,寧淵的心髒所在,猛然的一顫。一朵搖曳生輝的紅蓮,三片葉子舒展開來,散出柔和的光暈,震蕩了一下寧淵的心神。


    “怎麽可以……死在這個地方!”寧淵的心神突然間全部回歸,強烈的危機感逼迫得他精神高度濃縮。識海一隅的神識之劍,猛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劍光呼嘯,閃電般解決了數頭天魔,但危機並沒有消失。寧淵的身體,識海,早已被大量的天魔入侵,正在慢慢的走向死亡。


    剛剛的那一擊,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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