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腳步聲沉穩有力,來人應該身手不凡。


    呼。走路還帶著風,想必氣場也不弱。


    當啷。如果沒聽錯是一塊佩玉。


    蒼天啊。這要命時候,我除了埋怨自己光孔武有力,一句有用的咒語都不會以外,其餘的精力都用在琢磨如何化解尷尬上。


    一般比較喜歡附庸風雅的俗神仙才佩玉,我們這些有品位的都喜歡吃玉髓玉粉什麽的。身上帶著玉,跟凡人腰間別個肘子的感覺差不多……但同樣,這種人最愛說什麽禮義廉恥,要是被發現本大仙的真身再傳出去,爹爹又要唉聲歎氣、念叨沒完了。


    我閉嚴實了嘴,寄期望於自己一身男裝能蒙混過去。腰沒感覺了正好,本大仙雙手便提緊褲子,繃住上身,一聲不吭。


    腳步聲慢慢逼近,甚至不徐不疾的圍著我轉了一圈。衣襟帶風,一陣香柏的味道飄進我鼻子裏,甚是提神醒腦。“你在幹什麽?”


    如寒夜晨鍾般的男聲傳進我耳朵,好聽得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沒有表現出幸災樂禍或者譴責,這說明他似乎不知道下麵是男浴室的事。我非常想求救,但若被問起受困原因,我又不能將“被朋友誑來看傳聞中可窺探下界的神井”這種丟死人的實情說出來。


    他見我不答,又問:“需要我幫你抬起來嗎?”這回我不能不言語了,放跑了他指不定要過多久才會有人來救我。於是,我盡量壓低嗓子說:“嗯,那就多謝仁兄了。”聲音傳進自己耳朵,蹩腳到極限,隻希望這位仁兄……呃,認為我是個慕辰一樣的娘娘腔好了。


    一隻深紫色的袖子伸進石頭下,我用餘光能瞥見修長的手指和手腕那塊淩厲的骨頭。大手輕輕一托,聲音又傳來:“這石頭輕的像片羽毛……你莫不是在耍我?”說罷他警惕的抽回手,腳步聲迅速向遠處飄去。


    “別走啊!”我的腰似乎已經定型,卡吧吧響了幾聲,好不容易才直起上半身。果然,輕輕一頂石頭就起來了。想必是慕辰怕立刻放了我,我會扒了他的皮,所以才悄悄做法讓石頭漂浮著,自己溜走。隻是我放棄了折騰,才一直撅到現在。


    待抽身出來,我第一件事便是拎著褲子去追救我的紫衣恩公。倉皇環視四周,卻隻在樓梯口看見一片紫色衣衫飄然而逝。


    就憑那聲音,我猜我的“恩公”必有副顛倒眾生的樣子。被這樣一位仙人誤解我在耍他已是不妙,萬一他再聽說這口井對著男浴池的事,那就更不妙了。所以,無論出於禮貌還是別的,我必須追上人家,解釋並重謝一番才是。


    身隨心動,我提著褲子頗為不雅的躍下樓梯,拐進醉仙宮裏麵。可進去我就傻了眼。八層高的塔型建築裏,幾百間雅間環繞,幾千張桌椅擺在回廊上,中間是寬闊的空場,也是舞娘們跳舞的地方。


    數不清的男女仙人坐著的嬉笑怒罵、交杯換盞,走著的更是衣帶翻飛、芳香四溢。我像是掉進了一個大染缸,太多的聲音和色彩砸得我一陣陣頭暈。慢騰騰的一邊尋找著紫色衣服,一邊向下走。


    深紫衣服、啷當佩玉、香柏味道、沉穩的步履和晨鍾般的聲音,這就是我知道的關於恩公的所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淹沒在熙攘的仙人中,我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麽渺小,找到一個人的希望是那麽渺茫。


    我從八層下到一層,又從另一邊的一層爬回八層。拜褲子所累,我終於放棄尋找了。


    醉仙宮中央的仙女排好隊形,似乎要開始跳招牌舞蹈“百鳥朝鳳”。我失神的看著她們在眼前旋轉翻飛,半點興致全無。


    先是扮演雀鳥等小鳥的舞者跳歡快的舞步,接著是身穿白衣的扮演雁和仙鶴的舞者上下穿行。我看了幾百遍,真佩服編舞的人這些年竟然一點創新也沒有,每次都是舞者全清,最後身穿五彩華服假扮鳳凰的舞者登場,緊接著所有的舞者再齊聚一堂。


    果不其然,場地空了,樂此不疲的觀眾們都在等待鳳凰的到來。我撅著嘴,盯著對麵發呆。恍然間,一抹紫色的身影闖入我的視線。


    他穿著深紫色的長袍,正仰著頭等待“鳳凰”的降臨。最重要的是他衣袖花紋正如我看見的樣子,腰間也別著一塊玉佩。


    他的眉悠然細長,眼睛極亮,鼻梁挺直,嘴唇微微張著……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他清秀俊逸的讓人不忍直視,在周圍庸俗麵孔的襯托下,他才應該是百鳥之王。


    恩公啊!我激動地幾乎要喊出來。


    突然間,他像是察覺到我的目光,猛地麵對我。眼神相對的一刹那,害得我的心差點沒跳出嗓子眼,甚至連褲子也險些忘了抓住。


    他望著我的眼神仿佛我們已相識百年,最後嘴角慢慢勾起,給了我一個溫柔至極的笑。我一陣耳鳴,周圍仿佛再沒有別的人、別的聲音,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可惜這番美景並不持久,那該死的“鳳凰”舞者從天而降,正擋在我們之間。我頭腦一片空白,差點跳下圍欄飛過去。正這時,後麵伸出一隻手將我牢牢抓住:“小愛,你瘋了不成?”我要是這樣魯莽的闖進舞陣,非被撞個七葷八素不可。


    回過頭,正看見一臉焦急的守轍。見到他我又驚又喜,指著對麵的圍欄道:“你快看,我的恩公就在對麵,那個穿紫色衣服的就是!”


    “好好。你先站穩點。”守轍擔心的摟住我的肩膀,順著我的手指看去。幾十位舞者在我們眼前翻飛,斬斷我跟恩公對視的視線。他的臉時隱時現,急的我幾次都按捺不住要衝過去。終於等到一曲終了,舞者散開。我卻發現,對麵已經找不到那人的蹤影了。


    “咱們快追出去!”我不知道心裏這般急切和失落是怎麽回事,隻知道自己迫切想要再見到那個人一麵。見我快哭出來,守轍便將我橫抱起來,淩空躍起,踩在擁擠的客流的肩膀上疾馳而去。


    我們騎著守轍的天馬從城東繞到城西,又從南到北,直到守轍搬出爹爹來,我才算作罷。回家的路上,我將恩公的事情眉飛色舞的說了一遍,不僅用所有能想到的詞形容他的完美,還央求明天守轍讓巡城的仙將幫我一起找。我是如此高興,以至於絲毫沒質問守轍為何提前溜走。


    守轍坐在我身後,始終笑而不語,等我問他我心裏為何那麽難受的時候,他思考了許久才回答:“小愛,這是你動心了。”


    是嗎?我感到臉在發燒。這難道就是姐姐們所說的情竇初開?我聲音夢幻的向他描述:“這是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守轍,我覺得又高興、又難過,心裏像有人在撓癢癢的。”守轍的雙臂環著我緊握韁繩,忽然歎了一口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原來守轍也為情所困啊!好哥們果然是心心相係的。


    此時晚霞齊飛,一片胭脂暮色染在我們身上。守轍的發帶垂到我脖子上,弄得我一陣癢癢。守轍性格沉穩,他的馬也總是穩穩的。從小我就喜歡窩在他懷裏,感覺他的胸膛越來越寬,也來越溫暖。我不覺感慨道:“守轍,我真希望時間能倒回小時候,咱們永遠無憂無慮的,該有多好。”


    他下巴輕輕擱在我頭頂上,玩笑道:“我可不願意,我們好不容易看你長大懂事了,誰還想回到過去再讓你欺負一遍啊。”


    “胡說。我才沒有呢!”畢竟還是心虛,我話沒說完就大笑起來,把一旁安閑踱步的仙鶴都嚇飛了。


    如果,恩公這樣與我共乘一騎會是怎樣情形?


    我心裏不禁幻想著再見到恩公的場景,順便也想到要如何向他介紹守轍。兩個心中最帥的男子站在一起的景象,真讓我從心底裏感到滿意,更發花癡般的就著守轍強壯的臂彎蹭起來。


    守轍任我撒嬌犯癡,一直沉默著沒說任何話,隻把我送到家門口就寂寥的走了。


    我滿心都是恩公,並未在意他的異常。直到兩日後,聽見了一個關於他的消息,我這才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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