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采樾醒來之時,已是次日清晨。身上的疼痛感已完全消失,窗簾也被誰拉開,嫋嫋的陽光帶著露珠與青草味灑滿整個房間。桌上放著一碗不知冷掉了多久的清粥,一勺也沒有動過。地上的毒血已經清去,隻留下一些幾不可見的發黑的痕跡。


    回頭便看見那張看了幾個月卻從來未細看過的近在咫尺的臉――如琢如磨,如圭如璧。晨光細細勾勒過他的輪廓。他安靜如月華般的睡顏就展現在自己的眼前,安靜,平和,沒有平時是冷酷或戲謔。細長而卷翹的睫毛下方的眼皮下,有淡淡的黑影。是最近政事繁忙?還是,昨夜為照顧自己?


    他依舊保持將她摟在懷中的姿勢,如沐春風般溫暖安心的懷抱,讓采樾生出從未有過的眷戀。


    鬼使神差地伸出恢複溫暖的手,替他撥開掃在臉上擾他睡眠的幾絲黑發,撥開的,有他的,也有她的。這樣渾然一體地交織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


    宋前梓璃向來睡眠淺,隻輕輕地一點觸動,便睜開眼睛。猝不及防的,是在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充滿深情的眼眸,以及,那張縈繞在腦中一整晚的傾國傾城之顏。猝不及防的,是她的尷尬與慌亂。


    哪裏見過她這種神情與姿態,又是別有一番風味,說不出的動人。若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來形容那位曆史上的貴妃,又用什麽話語來形容此刻的她?怕是不施粉黛也能將招搖春風的桃花比了去。


    宋前梓璃柔和地笑了,略微地鬆開了她些,但仍是保持擁著她的姿勢,柔聲道:“好了?”


    采樾回給他一個微笑,眉眼盈盈:“無礙了。”


    “如此便好。”滿意地點點頭,隨著這一動作,兩人的頭發,又亂了些。


    采樾脫開他的懷抱起身,坐在床上,整著微皺的衣衫,臉頰緋紅,頓了許久,才道:“昨日,謝謝。”


    原來這般害羞,隻是為了道個謝!


    宋前梓璃移步下床,迅速整好自己的儀容:“你我二人不要如此生疏。”語氣中隱隱含著不快。


    采樾不敢看他。他的一舉手一投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對她有了巨大的誘惑力,她會不自覺地臉紅心跳。隻敢點點頭表示默認。


    “你飯還未吃,定是餓了。我這就吩咐下人備上飯菜。”他應當是同自己一樣粒米未進,滴水未沾的。這樣想著,心裏的感動有開始翻轉打滾。


    “麻煩夫人了。”他笑著望著門口沐浴在晨色中的她。


    她回頭衝他一笑:“不麻煩的。”他終於知道什麽叫做千嬌百媚。剛才那淺淺的一笑,饒是這一整個錦官的雲霞俏花,都是再也無法可比了。


    空穀幽蘭,卻有超出世俗繁花的一切榮華。


    或許,就在剛剛過去的那一晚,有什麽東西已經改變了吧。此刻,坐在房間中的他不知道,走出房門的她亦不知,前方還有什麽?使他們的命運劫數繾綣纏繞,還是使他們的命格緣分分道揚鑣?


    中有千千結。


    用過早膳,也不由她拒絕,宋前梓璃直接將她帶至一座山下。與其說山,不如說為峰。錦官是多山多峰之地,千萬山中,唯這一處是與眾不同的,渾然天成,雲霧繚繞,一峰便可觀盡四季。陽光從寒冷的雲氣中漏下絲絲,直直地被奪去了溫度,如高手所負的劍氣般令人不寒而栗。


    “為何到此來?”采樾不解地看著身側高大的男人。


    山林霧氣彌漫,入口是兩塊巨石遮擋掩映下的一條三人寬的縫隙,有風吹過,呼嘯而響,整座山都因這前方的石陣而顯得神秘莫測。


    今早宋前梓璃吃過早飯便將她帶來此地,也不說原因,隻是拉著她向山林內走去。


    “帶你去見一個人。”宋前梓璃將她拉進石穀,官采樾這才看清那巨石的後麵,也就是石穀的內壁,刻著“碧溪峰”三字,不甚清晰,許是長期風化雨刷而致,但輪廓依然,可見那三字的遒勁有力。


    怪石嶙峋,宋前梓璃將她領著左拐右拐,東彎西折。這一來,官采樾縱是被繞得糊裏糊塗也從中悟出了些門道――這不是江湖中最古老的機關之一的滑蛇道?


    今日竟於此地見著了,這山中所居之人定不是什麽簡單人物;而且宋前梓璃走這機關竟如此輕車熟路,想來關係也匪淺。官采樾不免好奇起來。


    宋前梓璃無意間瞥見她眼中不經意露出的閃光,輕笑了一聲,道:“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語氣親昵得……不過兩人都未察覺。


    “山中定是一位大師。”官采樾將自己方才的猜測脫口而出。


    “嗯,確定是一位大師。”宋前梓璃點點頭,又好笑地看著她,話鋒一轉:“昨兒才大病一場,今天就有力氣想這麽多?”


    官采樾許是未料到他的話題轉這麽快,方準備好聽他介紹那位大師,卻不料聽的是這句話,愣頭愣腦地啊了一聲,反應了半響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再看見他眼中藏不住的戲謔。好樣的!自己又被耍了。


    嗔怪地瞪他一眼,不再言語。兩人的相處模式仿佛就是這樣,說的話似老夫老妻,做的事卻如新婚燕爾,偶爾嘴硬得像對歡喜冤家。


    出了石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官采樾驚呆了。這山雖不如中原的山高聳入雲,但連綿著十分雄奇。且不說在這裏十分稀罕地找到一座青峰,光是麵前蓊鬱的老鬆便使人忘了言語。雖說是春夏之交,但這對於這些遺世獨立的蒼鬆而言,無異於是千年漫長的時光中一粒小小的塵土,絲毫變不了它們的顏色。遠處山頂上,還有依稀可辨的桃花,在霧氣中半遮半掩,若隱若現。


    晨光正起,紅日的光芒穿透霧靄,在密林中投下一束束光影,葉尖上的晨露發出閃閃的七彩光。山林裏偶爾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和著溪水的行板,最愜意不過!


    “真美!”官采樾什麽也說不出來,半響也隻吐出兩個字。在這裏,她能輕易地感到一種喜悅,一種類似於生命的蓬勃的喜悅,連這裏的空氣都清新得別有滋味。清晨的山林似在沉睡,但許多的生機如泉水一樣,暗暗湧動著,一起都是如此地美好。


    “錦官的景色美的實在太多,這裏風韻特別倒是不假。”宋前梓璃看著她一臉陶醉樣,嘴角也不覺染上了笑。紅日已變為金輝,他冷峻的輪廓沐浴在如水的金色光輝中,硬是磨掉了許多的傲氣,帶上了幾分不經意的溫柔。官采樾又該看呆了,不過她此刻並未看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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