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然站在樓梯上瞅了眼朱逸男,又看了眼他媽,閉上嘴不說了。


    “男孩子嘛,貪玩一點挺正常,小杜啊,你就別說他了。”王奶奶端了水果上來招呼大家吃:“我鍋裏燉了雞,一會孩子爸爸回來了咱們就開飯啊。”


    杜麗有些吃驚:“逸男他爸不是過節才有空麽,怎麽今天回來了?”


    “哎可不是嗎!專門請假回來的。”王奶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都是這孩子,也不知咋的這麽著急呢。我跟他爸都說等個幾天,等他爸回來的時候給他找老師,他非要自己找,還一有信兒就馬上鬧著要見老師。現在雖然是暑假,可這學校的課不也補著呢嘛!”


    朱逸男不吭聲,杜麗連忙說:“孩子愛學習是好事兒,我們張書然要有他這一半上進,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王奶奶也笑了起來,望向齊邵問:“你是小杜介紹的老師是吧,叫什麽來著?”


    “您好,我叫齊邵。”齊邵回答。


    杜麗補充道:“昨兒不跟您說了嗎,他是我妹單位新招的同事,名牌大學畢業的,就是翻遍咱們整個桃林鎮也找不出更好的老師了!”


    杜玲也附和誇讚了齊邵幾句。


    “嗨你看我,老嘍記不住事!”王奶奶笑道。


    聽著王奶奶跟杜麗的對話,齊邵暗自驚訝。這意思竟是孩子自己主動要找家教。剛見麵時朱逸男就能叫出他的姓,齊邵還以為是家裏大人叮囑過,原來竟不是這樣。


    接著幾個人又輪番問了些齊邵讀書時的事情,齊邵一一照實回答。在這期間他留意到朱逸男很少說話,反倒是來做客的張書然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層出不窮。


    雖然不怎麽說話,但朱逸男聽得非常認真,偶爾臉上會露出一絲神往的表情,不過轉瞬就沒了。


    齊邵默默觀察著,在心裏評估這個即將成為他學生的孩子——這孩子似乎沒有這個年齡應有的天真活潑,反而一直在克製自己的感情,表麵看起來十分禮貌,然而大部分時候給人的感覺卻很空洞,就像牆上的壁畫一樣。


    這樣的孩子居然會自己主動表達找家教的訴求,可見這件事對他而言已經重要到非做不可了。


    屋外響起了開門的聲音。不一會,一個男人踏入了房間。這人中等身材,略微有些駝背,戴著副黑框眼鏡,小眯眼,膚色蠟黃。這樣的相貌竟能有朱逸男那樣漂亮的兒子,看來功勞多半要歸給他那死了的老婆。


    “你回來啦,那咱們開飯吧!”王奶奶看見兒子回來非常高興,去廚房將飯菜擺上桌子。


    齊邵與朱父互相介紹了一下自己。朱父名叫朱興平,現在在省城一家國企工作,起初他看齊邵的眼神帶著幾分輕視和敵意,大約是不相信齊邵真的是名校畢業,言語間總透著考較的意味。


    對此齊邵隻裝作沒看出來,始終不卑不亢地回答朱興平的每一個問題。除了讀小學時尚有些懵懂,從初中起齊邵就一直是一名學霸,大大小小的競賽也獲過許多次獎,朱興平的這些小問題都難不倒他。一頓飯吃到最後,朱興平的態度總算和善了些。


    吃完飯,王奶奶開始收拾桌子,杜麗和杜玲跟著幫忙,齊邵也想要搭把手,被王奶奶推了回來。


    朱逸男看了齊邵一眼,起身走進廚房。王奶奶見狀趕緊衝進廚房把他拉出來,斥責道:“你這是幹什麽啊!之前不就跟你說過嗎,你是個男孩兒,怎麽能幹洗碗這種事呢?”


    “逸男多懂事啊,您幹嘛說他。”杜麗勸道,“男孩兒怎麽不能洗碗了,我們然然我也一直讓他洗碗的。”


    “男的哪能幹這些事啊,這都是女人幹的!男主外,女主內,這都是分好了的!一個男的幹這些家務活要遭人笑話!”王奶奶態度十分堅決。


    “您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觀點了,現在哪還流行這個啊。”杜玲笑著說,“你看我跟我姐不也上班掙錢嗎,哪點比男人差了,憑啥這些活就該女人做啊。”


    “嗬,現在的人啊一點規矩都不講,就是你們弄壞了風氣!在我們老家,哪家女人要是讓家裏男人幹這些活,都會被人罵死!”


    聽了王奶奶這話,杜玲當場臉上就掛不住了,正要開口反駁,被杜麗悄悄拉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忍住了要說的話。


    他們這些外人不好勸也就罷了,齊邵看到朱興平也不做聲,就抱著手看電視。看來王奶奶所說的事情在他看來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齊邵有些看不過去,打了個岔,說是想單獨跟朱逸男聊聊,看看朱逸男平時的作業和課本,好確定接下來該如何輔導他。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王奶奶自然沒有理由反對,由著朱逸男帶齊邵去他的房間,而她自己則繼續收拾碗筷。


    進到房間關上房門,朱逸男拿出自己的考試試卷和作業,對剛才的事不發一言。他自己既不說,齊邵便也不再提它,專心看朱逸男的作業。


    從作業和試卷上看,朱逸男確實如杜麗所說,成績非常好。題目很少有做錯的,即便有,也在旁邊用紅筆認認真真地做了訂正。他的字非常整齊,就像這間房一樣,整齊的都不像是一個男孩子的房間。


    “你主要想補哪門科?”齊邵邊看作業邊隨口問道。


    “都想學。”朱逸男回答。


    “上學期學的內容有哪裏不懂嗎?”


    朱逸男想了下,搖了搖頭。


    “你們學校現在補課是在提前上初三的內容?”齊邵問。


    “是的。”


    放下作業,齊邵看向朱逸男:“初中的內容本來就不多,從作業看你學得都挺紮實的。你根本不需要再額外補習了。”


    朱逸男低下頭,齊邵注意到他雙手合握放在腿間,隨著沉默他的手似乎在不斷用力,到最後指節都開始泛白。


    “我想考市裏的高中。”


    “以你現在的成績應該沒有問題。”


    “我還想考外省的大學,我要……離開這!” 朱逸男應該還未到變聲期,聲音聽起來有點尖。或許是手上用力太大,他的上身輕輕發抖,使得臉上的表情竟顯出幾分猙獰來。


    “為什麽那麽想離開?”見朱逸男不答,齊邵便換了個問題:“這些事你家裏人知道嗎?”


    聽到這個問題,朱逸男終於鬆開了緊握的手,他伸直雙腿伸了個懶腰,將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齊邵微笑了一下,說:“考高中的是知道,大學的事還不知道。不過我想齊老師肯定不會告訴他們的,對嗎?”


    房間裏隻開了檯燈,朱逸男側麵朝著桌子,一半臉露在光線中,一半臉藏在陰影裏。


    最後,齊邵與朱逸男約定每周二、周四晚上七點至九點、周六下午兩點至四點,過來給他提前預習初三的知識。


    回去的路上,杜玲一直忿忿不平:“那老太婆什麽意思啊!什麽叫我們弄壞風氣?我自己掙錢自己花,又不靠男人養活,憑什麽要給男人當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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