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鈺看著他們遲疑的動作,忽然覺得有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緊緊追著自己不放,便抬頭望去,隻見那院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名年輕男子,正定定地望著這邊。


    “阿鈺。”


    那人是曹振軒,淇鈺眉目微展,數月不見,他看上去似乎沒有分毫變化,濃濃的劍眉下壓著一雙犀利如鷹隼的眸子,好似鋒銳的劍刃一般,與他對視的人,仿佛稍一不慎便會被割傷。


    “好久不見。”淇鈺對他點點頭,踩著鬆散的積雪走了過去。


    曹振軒的薄唇微微動了一下,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他將目光移到淇鈺的腳邊,鞋底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細碎聲響,聽在他的耳中卻如同放大了無數倍一樣。


    直到他終於抬起眼,對上那一雙澄澈的眼眸,那裏帶著些微的不解和疑惑,曹振軒仿佛突然間回過神似的,輕咳了一聲,正欲開口時,旁邊傳來一個弱氣的聲音:“大師兄?這……”


    曹振軒將目光挪過去,看著那名狼狽的外門弟子,認出他是前來巡山視察的人,便道:“怎麽了?有話直說。”


    那外門弟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淇鈺,其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曹振軒一見之下便明白他想說什麽,開口道:“他是我至交好友,無妨,你們且下山去吧。”


    那外門弟子聽了這話,磨磨蹭蹭似乎有些為難,曹振軒皺起眉來,聲音壓了下來,有些低沉道:“還有什麽事情?”


    那人支吾幾聲,曹振軒心中便有些煩了,濃眉壓下來,更襯得他一雙眼睛幽深鋒銳,說出來的話毫不客氣:“你們是要豎著下山?還是橫著下山?”


    聽聞此言,那名弟子便打了一個哆嗦,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招呼了一幹人等,向曹振軒告了一聲罪,離開了山頂。


    山間小路上,風夾著雪花吹得人眼睛疼,一名弟子憤憤地抱怨道:“常師兄,那位‘大師兄’,看上去修為也不甚高深,怎麽這樣囂張?”


    那常師兄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那弟子茫然:“不知道。”


    常師兄便道:“那內門兵閣大師兄曹振軒的大名,你可曾聽說過?”


    “這個自然是聽說過的,不過後來聽說他在門內大比中出了大事,”那弟子一怔:“難不成……”


    “此人便是曹振軒了,”那常師兄嘆息著道:“他在門內大比中,修為被廢,但是不知為何內門一直未曾將他除名,隻是給派到這鳥不生蛋的山頭來了,他向來脾氣不太好,雖然說如今是虎落平陽,但瘦死的駱駝到底比馬大,倘若真的惹惱了他,要收拾你我,還不是易如反掌?”


    “師兄說得在理。”幾名弟子連忙應和著。


    那常師兄又告誡道:“再說了,既然大師兄親口說那人是他的好友,退一萬步講,到時候真在此人身上出了岔子,也輪不到你我來擔責任,”他說著又仔細叮囑了幾人道:“日後出去,切記,此人乃是曹振軒極力主張放進來的。”


    那幾名弟子聽了,忙不迭應下了,他們不過是些小魚小蝦,哪兒能背得起這種責任?就這樣,一行人便下山去了。


    山上,曹振軒推開院門,往內裏走去,仔細叮囑道:“台階有些高,你小心些。”


    淇鈺點點頭,便跟著他進了院子,四顧之下,竟發現這院子幾乎和他在兵閣時的那一座院子一模一樣,除了樹的位置不同以外,桌椅板凳,俱是相同。


    見淇鈺目露驚詫,曹振軒便笑了一聲,又左右看了看,道:“我這裏也沒有什麽東西,怎麽擺放都是一樣的。”


    淇鈺頷首,昏暗的天色陰沉沉的,因為地勢較高,導致那些鉛色的雲仿佛下一刻就要壓下來一般,雪開始越下越大,如同鵝毛一般,紛紛墜落在院子裏,讓人幾乎看不清周圍的物事,


    曹振軒輕咳一聲,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顯得極其突兀,打破了這一份靜謐,他頓了頓,對淇鈺道:“還是先進屋罷,下雪了。”


    他說話時,氣流帶起細微的小雪花浮動,最後落在淇鈺的眼睫上,那長長的眼睫上下動了動,如同翩然欲飛的蝶一般,曹振軒倏然間紅了一下臉,幸而天□□晚,看不清晰,他立刻轉身領著淇鈺進屋子。


    昏黃的燭光點起來,給這靜謐清寒的雪夜添上幾分暖意,曹振軒站在門邊,對淇鈺道:“你坐。”


    淇鈺四顧,屋子裏的擺設也十分簡潔,幾乎到了簡陋的地步,倒是與當初楊慎之的屋子有幾分奇異的相似,窗下一張桌子,屋角一個蒲團,一張床榻,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可見居住在此處的人,平日裏過著的生活如同苦修一般。


    他在桌邊坐下,曹振軒伸手撥弄了一下燈芯,蠟燭劈啪炸出一朵小小的燈花,轉瞬即逝,過了片刻,又炸開一朵,如同在按捺著自己雀躍心情的孩童一般。


    淇鈺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瓶子,輕輕放在桌上,抬頭望著曹振軒道:“如我當日所言,為你取來能醫治丹田的靈藥。”


    曹振軒微微一怔,看了看淇鈺,然後又將目光投向那個白玉小瓶,麵上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像是沒聽清楚淇鈺的意思一樣。


    淇鈺見他沒反應,便伸手敲了敲桌麵,道:“坐。”


    曹振軒便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他平常也不怎麽在這裏坐,此時便覺得桌案實在是有點小,手腳都有些伸展不開了,心裏尋思著,日後要去再做一個大一些的才好。


    淇鈺卻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伸手將那白玉小瓶往曹振軒麵前一推,道:“此物名為琛□□,可以修筋伐脈,重塑丹田,想來於你,是正好用的。”


    望著那一指來高的小瓶子,曹振軒又將目光投向淇鈺,昏黃的燭火下,他能清晰地看見淇鈺的眼睛,這才有些驚異地發現,那雙眼睛在燭光下呈現出些許透明來,幽黑的瞳孔染上些許暖黃,目光流轉間,又折射出一點幾不可見的銀色來,漂亮的驚人。


    “怎麽了?”淇鈺微微抬了一下眼,目光中露出些許疑惑。


    曹振軒猛地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己盯著淇鈺的眼睛看得走了神,便覺得自己實在是唐突了,他挪開眼,將目光重新放在那白玉的小瓶子上,爾後才語氣艱澀地問道:“這個……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淇鈺想了想,道:“赤海樓,那裏有人以此物作為酬謝,發布懸賞令,我接了一個,完成之後便得到了。”


    “赤海樓?”曹振軒自然是聽說過的,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道:“你接了什麽任務?”


    淇鈺唔了一聲,答道:“不難,隻是取來一枚五階的蛟龍妖丹罷了。”


    “五階?!”曹振軒失聲叫道,手下一用力,哢擦,桌沿被掰掉了一截。


    淇鈺:……


    曹振軒望著那半截桌沿:……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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