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4


    羅盤上自己的神情令她戰栗,她被自己嚇到了,她曾陷入困苦,她曾瀕臨絕境,她曾無援助無照應,她也曾在九泉之下,渴盼照明。


    她已經經曆的絕望都沒有讓她成為這幅魔鬼的樣子,她在鏡像裏竟是如此的決絕、憎恨,對人類的生死存亡漠不關心,對自己的處境境遇冷血無情。


    恰時,星海羅盤裏終止了畫麵鏡像,一種古怪的濃霧漫延其中使得畫麵徹底黑了下來。她上手去抹,沒有動靜,她再試著移動,結果就在移開位置的一刹那,星海羅盤爆炸了,她躲避不及,被那紛飛四濺的碎片割傷了臉,血流不止。


    她還沒來的及反應,天諭殿的琉璃頂也跟著碎裂,在上麵掉了下來。她慌忙去躲,伴著清脆的碎裂聲,空中藍色的琉璃脆片直接碎成了粉末,一場鋒利冰冷的“雪”在空中飄灑。


    先知們永不回頭的離開了,他們以先知之名最先在這場末世中塗抹上濃重的血跡。


    就如這琉璃碎裂一般,人類誰會鍾愛那不可更改的命運呢,他們可以對自己的命運選擇順從,而對即將降臨在整個人世的罪惡到底無法忍心的置身事外。他們向那永遠沉默的蒼天祈禱,在大地上劃下記號。


    行止大先知在做出決定之後就將天諭局封閉,等待第十位先知王亂的回來,九位先知用滿懷信仰的生命和先知者的徹底消亡,去窺視神秘不可預知的命道。


    這命道不是未來的真實走向,不是上天給予的末世啟示,它是人類自己祈求上蒼垂憐,憑借自身智慧推演出來的命數。


    九位先知在死之後等待天算者王亂的歸來。


    雖然他們依舊為天算者的墮落感到不齒,然而這墮落若是能稍許改變未來,他們甘願奉獻生命。結局已經不能再糟了,再有變化又有多糟呢。


    在星海羅盤上就是行止大先知的留言,他沒有懺悔和留戀,沒有悲哀和幽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當對王權的不肯低頭,對強勢的無所畏懼,轉化為對生命的不屑一顧時,當對天道敬畏俯身,對命運坦然接受,轉化為對未來最後的抗擊時,他們不在乎犧牲一切。


    在人世的牢籠裏先知們用最鎮定的聲音來告知世人真實,行止大先知理智而清楚在鏡像裏告訴王亂要發生的事情。


    血月之咒,是使人們置身於紅色的光芒中跳舞,令他們的鮮血和生命,都被暢飲於琉璃碗中,在一片燦爛的紅色中。


    血月之咒使得王亂看到了命運的模樣,而先知動用了上千年來先賢所留下的全部月光石的念力,以滅絕自己作為代價,獲得命運的走向。


    若是王亂在這裏,他會看分明,行止大先知要告訴他的事情:先知有別於修真者,我們屬於人類,在之後將要發生的修真者與異類的無盡殺戮中,我們必須維護那些束手無力的無辜人們。


    “王亂,你是先知,你是聖人,你是天算者,你也是呼吸在世間的凡人。不要拿你的仇恨去傷害和你一樣艱難活著的人們,做我們能做的最好的事,保護他們。”


    可惜,提前出現在天諭殿裏的是陰差陽錯拿著平安扣的水燭。


    王亂錯過了行止先知的告誡,而行止先知更是錯過了拉他回頭的可能。


    自此罪孽之海,第十位先知唾棄聖人之名,越行越遠……


    外麵的人群驚呼起來:“天諭局塌了,塌了!”


    斐辭也趕到了,他直接命令將士衝進去,而其他修真者也不甘落後,也跟著上了來。


    斐辭迷惑的看著手中嵌下的清涼。那塊皮膚已經轉換成透明了,他可以清楚的看見皮膚下微微脹起的血管和其中流動的血液。驚仙陣消失之後,他煩惡的情緒也跟著消失了。但他知道魔功的隱患還在,他的氣海依然包裹著殘暴之氣,日後可能隨時發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月光石能夠摒除心中雜念,歸心守道,鬥危先知給他的是九塊當世先知的無上寶貝。他得了天大的好處,他聽那人說這是王亂交代的。


    王亂,他已經多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了,他最好的兄弟,他已經有七年沒有見到他了。七年前,在崔淩雪出嫁的那晚,他陪著他喝了一輩子都不可能喝完的酒。


    斐辭當時年紀還小,他不理解這酒的滋味。“大哥,你既然不喜歡崔淩雪嫁到皇宮,你就出來說話啊,皇帝執政未穩,他不敢得罪四個世家的任何一家的。”


    王亂隻用酒杯來回應自己。他在酒間說了唯一的話:“斐辭,你相信命運麽?”


    再之後,這個人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太原王家的當家人消失之後,因為無人主事,王家的政治地位一落千丈,盡管一如既往的運作米鹽生意,財勢驚人,然而這般破落的富貴,哪個達官貴人會都不放在眼裏。


    若不是斐辭暗中扶持,他家早就垮了。可就是這樣,情形延續了七年,王亂依舊沒有出現。


    斐辭不是沒找過他,他的大哥是天底下第一號聰明人,他找不到,隻有一種可能,王亂不想見他。


    當這個名字重新出現的時候,斐辭心中有著難掩的衝動,他欣喜若狂,隻要他大哥回來,什麽問題都會解決的。


    可他不知道,早在半山客棧裏,他們就遇見了,而王亂還是避開了他。


    月光石,化在他的手掌上,幫他克製魔功發作。他不清楚赴死的先知們憑什麽在最後的時刻如此順從王亂的請求,他對他大哥這七年的經曆一無所知。


    斐辭想起鬥危先知死時安靜的麵孔,這安靜坦然本身的意義,他不得不深想,他們是用決絕的死亡獲取什麽,代價之大,令旁人惻然。


    金吾衛和修真者的關係很微妙,在天諭殿前,修真界雖然還不敢和金吾衛在長安城中正麵衝突,但是也沒有半分相讓,他們衝向殿門,其中有幾個修真者猶豫了下,就直接撚起飛身訣,準備動用法術要從破損的殿頂*進去。


    斐辭大喝了一聲:“你們敢!”


    正在這時,天諭殿中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爆炸有的強大的力量,把聚集在門前的人衝出去老遠。大殿熊熊燃燒起來。高高的火苗從殿頂竄了出來。


    斐辭也被這衝擊的力量擊倒在地,他最快站起來,突然封死的大門打開了,一陣清涼撲麵而來,不知是什麽從他身邊擦了過去。


    他看不清是什麽東西跑出來了,其他修真者有最先到的,眼尖叫起來:“攔住攔住,剛才進去的那人跑出來了!”


    這陣白霧,出現的快,消失的更快,根本分不清裏麵的東西。


    涼意,他記得這觸覺,在客棧裏,他見過同樣的白霧,他不及想就追了出去。


    水燭再次狂奔,她不知是觸動了大殿的什麽機關,整個天諭殿著起火來,眨眼間就燒成了火海。她本想試著滅火,可剛動用法術,天諭殿更加排斥,上麵祭天的六層樓很給麵子的全部炸毀,她在裏麵承受的爆炸衝擊更大。好在那枚平安扣還啟作用,她摔在門前,又及時將它塞進了門縫裏。


    那門在毀滅之前似乎又心疼了一把那玉環,再次給她打開了。


    而她自始至終的這一出一進壓根就不知道門的正確開法。


    她感到呼吸很難受,不少琉璃碎末吸到肺葉裏,她的臉被火苗燎成了鵲黑色,傷口不斷的流出了血,不知是什麽原因就是無法止住。她方才那下摔得差點沒把骨頭摔裂。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居然在天諭殿這裏,毫無準備的受了來到人世最重的傷。


    不止肉體的,還有精神的。


    當她發現斐辭後麵拚命追著她,嚇得六神無主。她在街巷逃跑,白霰術在斐辭的緊追不舍下就有點不夠看了。


    水燭慌了,這斐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她腳下再用力,沿著街道轉了彎,這時麵前突然豁然開朗,前麵出現了條內河,她二話不說直接就跳了下去。


    內河有不少載著鮮花的小船還沒有靠岸,水燭跳下去的氣勢十分決絕,在水麵上濺起了一丈多高的水花,小船直接就被這人為的浪濤弄得七橫八豎,幾個船娘邊架著槳試圖穩住搖搖晃晃的船身,邊向兩岸大聲呼救:“有人跳水了!快來救人啊!”


    “多來幾個會水的後生,這跳下去的人得多重啊。”


    “那真的是人?還是誰家跑出來的豬?”


    水燭藏在河底,聽著船娘的閑言碎語,心中大舒了口氣,她此時十分慶幸是真身下來的,這若是宣雲珠,她又要以投水自殺的罪名回歸天界了。


    太子長琴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啊。


    她的真身是株蒲草,幻化成人之前就活在爛池塘,水燭草怎麽死都不會淹死。


    她隔著深深的河水望向岸邊,透著水光她看不清站立在那的斐辭的臉。


    她身為宣雲珠的回憶表明斐辭是不會水的。


    她放下心來,準備在水底繼續掩藏,直到那惡人離開。


    她這想法剛轉了轉,隻聽得,“撲通”一聲。


    “將軍跳下來就救人了!”


    “糟了,這白麵將軍不會遊泳!快,先救他!”


    “哎呀,這是湊什麽熱鬧呢”


    水下的水燭無語了,斐辭你就這麽放不過我?至於麽,真的至於麽。


    她哪敢逗留,在水上船娘打撈英俊的將軍這類香豔事發生的時候,她沿著河道底部早竄遠了。


    這天將近傍晚,長安城緊閉數日的城門終於被強行打開了。


    這是花朝節的前一天,圍守的三個修真劍派等到了昆侖境來人,進入長安。


    長安,長治久安之城,怕是在即日起不會再有太平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往生謠之亂世佳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涼加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涼加衣並收藏往生謠之亂世佳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