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1


    花朝節的前一天,滿城都已是節日的氣氛。長安城百花爭豔,明黃嬌紅簇簇,葉青蕊白片片,街道上花香撲鼻。碧草如茵、花木遍植,長安城中處處都有鮮花,行走的婦人少女手持白荷、茉莉,含著香餅,帶著春意在花間來往。


    將要來到的是這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之一,長安人對百花中的淩霄花無限喜愛,淩霄花樣的五色彩箋,已經早早的掛在花樹上,雖說紅顏消去歸於塵埃,崔淩雪的美貌溫柔卻成了淩霄花的代名詞,被長安人永遠記住,或者說她的傳說本身就已經是花朝節的一部分了。


    長安,最昌盛的國度、最旖旎的時節,女子濃豔與奢華的光芒恣意地綻放。


    它作為都城,位於秦嶺之下,渭水之濱,有“八水繞長安”的說法,此時此刻,幾條內河上正搖曳著許多裝點華麗的彩船,載滿各色鮮花,船娘不斷向兩岸上的人群中揮灑花瓣。船身斜斜晃晃,河上花瓣漂流,更是一道風景。


    不少懷春少女今日就前往花神廟前等待,待明日天明,上第一炷香就向花神求告美好姻緣。


    而同時在天上的驚仙陣還在,長安都城的大門依然閉死,城內城外照舊暗流湧動。


    這些卻都被歡樂的百姓華麗的忽略了。


    皇帝是妖孽的傳言在這幾日越傳越烈,黎民百姓不勝惶恐。也許又是讖語,又是謠言的關係在短時間內人們接受的未免太多,出於人性的慣性,不願愁苦未測的東西,所以他們反而是世間最不受影響的,對他們來說什麽都比不過一年一度的花朝節的意義,今日人們隻是興高采烈的在等待花朝節的到來。


    水燭來到斐府斐梓的繡房,繼續每日的使命工作。斐梓在之前對自己叮嚀數次,要她今日一定要過來幫忙準備。她答應了,就不得不到場,可是看見滿屋的花朵,她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隻得在一旁老老實實的呆著,眼珠子瞧著斐梓帶著丫環婆子風風火火。


    水燭被百裏郅趕了過來,百裏郅在昨日見到家人之後,心是安定下來了,但是人卻忙瘋了,早早的就不見了蹤影。


    水燭很憂心他的狀態又不知道做什麽好。


    百裏府會幫著百裏郅做吧,哪怕是欺哄的。她忘不掉百裏夫婦憂傷又平靜的眼神,他們似乎很絕望,但又不肯挑明要發生的事情,林夫人隻簡單地說:“我們希望我們的孩子還能活著。”


    所以什麽都不要說。


    水燭覺得在林夫人的眼裏,百裏郅修煉玄真,欺名盜世都是小事情。哪怕李贄的身份被暴露了,犯下欺君之罪,在昨天,林夫人的話語裏也好像並不在乎。


    人除死無大事,那比死亡更加恐懼的是什麽。


    是什麽事情會比這所有的一切都神秘,都不可說,都痛苦呢。


    她撓撓頭,自個趴在桌子上不住的唉聲歎氣。


    他們夫婦一定要她保密的事情是什麽呢,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隻得不斷提醒自己,好好查看百裏府的動靜,一旦有血腥的東西靠近,她就拚命保住夫婦的性命。


    可聽見百裏郅和父親在書房的爭執,花朝節必有大事發生,那這花朝節前後到底會發生什麽呢。


    修真界闖關收下王室妖孽,皇帝夏俞大殺四方,雞犬不留?


    她手中把玩著從墨釋那裏搶來的透視鏡,悶著頭不說話。


    玲瓏從屋外拎著大方錦盒進來了,她剛跨門檻就對斐辭歡聲道:“小姐,做好了,做好了。”


    斐梓匆忙將絞花的剪子放下,迫不及待的打開盒子。


    “真美。”盒子裏的正是林清溪為她趕製的羽白蓮羅衣。上身窄袖衫下身是襦配長裙,連枝花樣,白袂帖亂細纏腰,奇美奢豔,在日光下色澤酌減變化。


    斐梓大讚姨母的技藝,連忙換上。


    “小姐,你真真是天仙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這衣服穿上身,仙姿飄動,光彩照人,世人不能直視。如同日落時的那道燦若雲錦的晚霞,斐梓顰笑間恍為仙子淩塵,卻有一派莊嚴肅穆。也像是消失的佛教傳說中的香音神,隻能被塵世的人遠遠端看,頂禮膜拜。


    斐梓一心想把自己打扮成女神,她的心思並不難猜。林夫人善解人意,盡其所能達到她的目的。


    水燭見到也是呆了,林夫人果然不愧是針神之名,她見過真正的天衣飄飄,其實也不過如此。


    天界每百年一次的百花會上,百花仙子們的打扮也是爭奇鬥妍,如這花朝節上的女子一般,百般費盡心思,她們都想討好在百花會上坐在尊位的桑持仙君,桑持仙君位主東方,靈仙之府,攝青龍,掌春時萬物生機,百樣花草都是在桑持仙君治下。


    翩翩而舞的仙子中,水燭記得,最好看的是冰夷仙子,她的衣袂飄渺,容貌更勝嫦娥青女,她的眼神裏有和斐梓一樣的東西。


    ……


    玲瓏說這是百裏府差人送來的。斐梓心裏十分激動,又覺得讓姨母費心,還最後特意差人送來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這就要出門親自去拜謝。


    玲瓏叫住小姐,說林夫人差人的時候就吩咐了不必過來,好似百裏家的獨子又生病了她在旁照顧,來人轉達了林夫人的話語,林夫人祝福斐梓得償所願。


    水燭在這話裏聽出別的意思,心下更是抑鬱。


    ……終於水燭的消極表現,被別人看不過眼了。


    “楚楚,你不開心麽?”玲瓏在一邊偷偷問道。


    水燭點點頭。


    玲瓏不客氣的拍了她的腦袋:“是不是李公子不在你身邊,你不習慣?“


    “……”


    “你這樣,小姐反應過來會不高興的。”玲瓏覺得水燭呆呆的,不通人情世故,自己在旁替她焦慮的很。


    現在也隻有玲瓏這個丫頭還沉浸在百裏郅編的那套鬼話裏。


    替這對多災多難的小鴛鴦心急心喜。


    水燭:“……”


    她隻好對玲瓏善意的笑了笑。


    玲瓏大感朽木不能雕也,唉聲歎氣的跑了出去。


    水燭手上的透視鏡轉換了個角度,照在斐梓的身上。


    “啊?”


    斐梓轉過身不解的看著她,她羞澀的連連擺手:“小姐,你這衣服真的很美麗。”


    斐梓大度的笑了笑,山野女子不會措辭,誇獎倒是真心的。


    水燭將透視鏡藏在身後,瞧著屋裏人不注意,又拿在手裏換了個角度。


    水燭的冷汗下來了,這透視鏡居然就是名字表麵的意思,不止對器物,她從鏡裏看,這滿屋子的女人個個都沒穿衣服。


    ……


    她在人間為數不多的一次,動了無名之火。昨晚,那個小賊他是想要先劫的色?最後瞧著質量有差,故而再劫的財?


    她認真的又想了一遍,她確定她是被羞辱了。


    ……


    玲瓏再端著食盒進了來,見著水燭比方才更心不在焉的臉色,匆匆肩。


    她端的是花糕,將百花和米搗碎,蒸製的糕點,據說這個是崔淩雪想出來的,製法剛從宮中流傳出來,人們就爭相模仿。


    至於斐梓為什麽會做這種東西,那自然是因為傳說皇帝夏俞愛吃。帝後在花朝節的佳話可真是很多。這花糕,做的比市麵上的精致百倍,瞧上去就如同嬌豔欲滴的真花一樣。斐梓的蕙質蘭心,不比崔淩雪差,她這親手製作的糕點堪稱人間美味。


    但她如今再是巧費心機,她還是壓不過崔淩雪。


    崔淩雪的逝去,已經使這花糕的意義有了改變,它是寄托哀思和想念的,人們用它來祭奠淩霄花神。


    斐梓未必不知道……她自始至終都屈居在崔淩雪之下,哪怕那人已經死了,在皇帝那裏,在外人那裏,她都比不過。


    斐梓拿起來一塊給沒見過世麵的水燭。“好吃麽?”


    “好吃。”水燭說的是實話。玲瓏連連向她打眼色,水燭很奇怪,這不是斐梓自己做的?


    食盒摔在地上。“這東西難吃死了。世上再沒有比它更難下咽的東西了。”


    ……


    玲瓏同情的看著水燭,心想教你半死不活的,火發在你身上了吧。


    斐梓的心情很差,她再癡心絕對,她再一意孤行,她內心的失落也沒有因為崔淩雪的早逝有所減輕。


    活人再也比不得死人的好了。


    她不知道真相,哥哥斐辭不會和她講這個,父親也不願和他說。崔家的倒塌,斐梓是相信夏俞的降罪詔的,她在家待的這些天,被保護的很好,仆役丫鬟討論的那些謠言也不敢在她麵前提起。


    她不喜歡朝堂的爭鬥,她不覺得這是錯的,她最嫌棄崔淩雪的就是她崔淩雪不安分,在閨中就替父親承擔事務,這根本就是男人做的事情,女子一旦沾上,就惡俗了。


    ……


    崔淩雪如今被渲染成高高在上的神靈,斐梓離著她的心願還是無邊無際的遠。


    ……


    愛情到底算什麽呢,它的各種名字,橫行霸道,它沒有保住崔淩雪的幸福,它使得斐梓的內心無限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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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辭行走在街上,看著行人如織,他行走其間,很是格格不入。


    皇宮傳來消息,皇帝自昨日就關閉養心殿,說是沐浴齋戒,到花朝節當天,他要出宮去花神廟拜禮。


    斐梓得不到詔令入宮,他擅自殺人,夏俞沒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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