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6


    很靜謐的夜晚,從城外看仿佛紫色溢彩的蒼穹籠罩著長安,給這座千年古都更添了幾分仿佛能吸進人去的神秘氣息。深淺變換的紫色映照著修真者們有些茫然的臉龐,對峙,無聲的繼續。


    藏在草叢中的少年眯著眼睛等到了天黑,在城裏城外的修真者巡邏的空當,瞅著四下無人,一掃隱匿時的鬆散,仿佛黑夜中敏捷漫步的貓兒一般,悄無聲息地接近了漩渦中的王城。


    天上驚仙陣紫色流轉、變化萬端的光芒仿佛並沒有照到這個一身玄色衣衫少年,他在長安城的西北側角止住了腳步,慢慢的彎下腰來,警惕的查看周邊的動靜,隻有初春草木生長的聲音和早早醒過來的蟲兒輕聲的鳴叫,他安心的笑了笑。白天城裏城外的人都盯累了,晚上雖不會放鬆警惕,但也更多是靠感知敏銳的修真者探查著對方,他隻是個凡人,並沒有法力波動的氣息,不會被人發覺。


    他慢慢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和一麵鏡子,伏在了一人高的草叢中。


    對峙的雙方但凡有個主事兒的人見到這地圖,一定會驚詫莫名,他掏出的圖竟然是引發了這次雙方對峙的驚仙陣的機關圖,而那鏡子……


    那鏡子小小的,隻有四五寸大小,周邊卻鑲滿了寶石,麵上精光閃爍,背上鼻鈕四傍,隱起窮奇饕餮、魚龍波浪之形,滿身青綠。


    他快速的將鏡子的周邊寶石按了幾下,鏡子瞬間發出凝成束的白光,所照之處暗處皆明,雪白如晝,所照範圍卻隻有鏡麵大小,並不擴散。他稍稍弓起身子,將鏡子掛在胸口的兩粒扣子上開始幹活,手中的工具極盡工巧,卻是辨不出是什麽,他怕人聽見,包著厚布,在城牆上輕輕敲打著,嘴裏默數著乾三位,坤二位,坎六位……


    刺啦,聲音像是慢慢劃破薄革,他慢慢地在城牆上揭下了一塊牆皮,裏麵竟然露出了一個坑洞,他把手伸進去摸索了一陣,找到了兩個機關鈕,他細細的摩挲著兩個按鈕上的紋飾,然後按了其中一個,這時候城牆底下一塊草叢忽然動了起來,無聲的下陷,漸漸露出了一個暗室的入口,他拿鏡子照了照,黑洞洞的,一層層向下的階梯。


    他快步走下階梯卻在即將全部進入時回望了下修真者的營盤,牽了牽嘴角,然後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口哨聲,目光明亮,顯得很得意。隨即他扶著把手,鑽了進去,按下內壁的按鈕,城牆下的草叢恢複如初,不見一絲痕跡。


    這個密道似乎一直都沒有人用過,地麵上浮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他憑著印象找到了火把點燃,把機鏡子收好,拿著機關圖向最深處探去。


    密道幽暗,積滿了塵垢,但留有通氣口的關係,火把一直不滅。少年走的很慢,他好像充滿好奇,不時在密道的牆壁上摸來摸去,發出嘖嘖稱歎的聲音。


    密道多如血管,他瞧著地圖辨認著主道。他的記憶力似乎很好,到後來他就將地圖塞回懷裏,憑著感覺摸索起來。


    不多時,他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他看見一側的牆壁前歪著個屍體。大概是屍體在這裏很久的原因,隻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頭,露出人的骨架形狀來,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爛掉了,隻有些襤褸的布絲掛著。


    少年拿起屍體旁的金絲袋子,打開看都是些工具,有些很古老少年沒有見過,有些少年自己身上就帶著。


    他將金絲袋子重新放好,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磕頭。他知道這是他們千機墨的先人,準確的說應該是千機墨機關一派的先祖。


    仔細看就能從屍體裸露出來的骨架上清楚的看到上麵有無數刀劍斷痕,半片肩膀斜斜的縮著,胸前肋骨斷裂刺向內髒方向。他歎了口氣,他的先祖一定是生前受了重傷逃進這裏的,看樣子是最後傷重不治,孤零零的死去。


    少年恍悟,在這七百餘年裏,自己那一派墨家就漸漸斷了傳承,沒了香火,漸漸消散大概就是因為這人的突然消失吧。


    如此龐大的機關陣隻有墨家做的出來。這人必是他們門裏數一數二的智才能者。


    墨家是那個千百年前相信人定勝天的千機墨家,而不是如今練氣養生,胡搞一氣的千機墨……


    少年盯著眼前的先祖,眼神中疾厲之色一閃而過,夏氏王族辜負他們墨家這一脈太多。


    當時墨家在為王室設計機關陣時,本是按著習慣給自己留了後路,沒想到夏氏早有預謀,後路並未用上就被害了,隻得拚命護住一人至出口用機關鳥將設計圖傳回了本派。可是千年來風雲迭起,世事無常,最後一個墨家傳人直到今日才將密道開啟。


    “先輩在我們短暫的記憶中尋找他們的安葬之地,然後悲傷地告訴我們,我們自己也會被後世的幸存者用記憶埋葬。墓碑隻能記述幾十年的曆史;世代沿襲的地方有樹木生長,而再古老的家族也不如樹木活得長久。”


    少年想起師父的話,他們千機墨機關一派將樹木當做息壤之地,他鄭重將骸骨收起,待到出城的時候,他要將先祖帶回門派,在風華林下安息。


    他必會將大仇得報的消息在有生之年帶回風華林,安撫他墨家先祖的英靈。


    他快要走到密道的盡頭了,他意外的發現在出口的牆壁上有刀刻的字跡,署名讓他大吃一驚。因著她與夏靈帝的故事和那句流傳廣泛的“太白經天,熒惑守心,天雨血,月蝕辰星”讖語,元夕夫人的名字在世間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她的名字卻本不該如此突兀地出現在這個從未打開的密道中。


    牆上刻著娟秀又略顯淩亂的字跡,“知君深情不易,相攜亡命而奔,然而世事無常非你我所想,不如從然而返,兩恨世間,永不相見。”最後是仿佛決絕般的一道劃痕,似乎是在激動和慌亂中寫下的。


    少年不知元夕夫人的秘辛,隻是覺得有些詭異,靈帝是在開啟驚仙陣後不久死去的,看樣子元夕夫人曾經逃到這裏來,不知為什麽又回去了,最後卻是跳了觀星台,留下了那句讖語。


    按理說這條密道隻有墨家人才能夠知曉的,難道她也是自己墨家的一係?


    他更不理解的是,看留言的意思,她和靈帝本是要一塊私奔的??怎麽最後那麽淒慘的死去了呢,這字麵上意思好像是說還是她把靈帝給拋棄了。


    少年的眼神裏冒出無數疑惑,皇家存世太久,太多的事情沒有向世間解釋清楚啊。


    他搖了搖頭,似乎是要把這些奇怪的想法甩掉,然後,按下按鈕,打開了暗門,迅捷輕巧地從暗道裏爬出來,消失在長安城中茫茫的夜色中。


    斐府


    百裏郅一早就被斐辭拉走了,也沒來得及交代寫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水燭則被斐梓大小姐請到了閨房中,說是要給她做幾身衣裳。水燭有些拘束的站在斐梓的前麵,被擺弄著量衣裳,心裏默念著百裏郅昨天的各項囑托,爭取當一個好演員。她略略低垂著頭,兩隻手輕輕的磋摩著衣裙的一角,細聲細氣的道:


    “斐小姐,這不用了吧,我我這身衣裳就好了,還有幾套換洗的,真的不缺穿的,真的,謝謝您的好意。”


    水燭的回答引起侍女嚶嚶的笑聲。


    斐梓卻是不樂意了:“楚楚,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斐梓就好,以後我們姊妹相處,隨意自然些。”


    水燭訥訥的點點頭,心要糾成線團了,和名門千金姐妹相處,當真就傻了,地位懸殊,相談甚歡哪那麽容易,輕重都得拿捏,既要表現的受寵若驚,又要真摯自然,我需不需要這麽考驗自己的耐心和智慧啊。


    她不知怎的想起天上的鸞女來,那時候自己在她麵前想說什麽說什麽,她在地上很想念她這個唯一的朋友,說到底她還是最願意做她自己,即使演出也想要本色演出,然而她這次在人間來回裝的次數實在太多,真的是吃不消。


    鸞女給的碧紋香囊水燭一直掛在身上,裏麵裝著那顆化作琉璃珠的藍雪丹,她心裏覺得僥幸之極,來人間一月有餘,遇見了多少突發情況,居然還就沒用上。


    半山客棧裏,書生交給她的那枚平安扣也被她放在其中。


    說來,水燭為數不多的好品質裏,有一個是被動養成的,所以格外堅挺,特別搶眼。她守承諾,她過往的慘痛經曆使她把承諾的事情看的相當嚴重,她答應了生細心保管,她……也算答應了百裏郅,所以此時她得努力完成著百裏郅交代的事情。


    於是她打起精神,擠進丫環堆裏東瞧瞧西看看,裝作很有事情要幹的樣子,結果轉了一圈,滿臉疑惑地問道:“這又做衣裳,又絞花樣的,到底是要忙什麽。”


    斐梓眼神奇怪的望了她一眼。


    丫環玲瓏直接表示這不可思議,停下手中的活兒,對她一陣叫嚷:“花朝節啊。楚楚,你不知道花朝節麽?”


    ……


    水燭很愁悶,鬼知道,什麽是花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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