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11


    可就是忽然,她聽見刀劍相交的聲音,碰撞的十分凶狠,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往前走走,她呆了一下。


    如此荒涼的地界,她還就真見了活人了。


    越過沙丘,哦,……準確的說是倆半死不活的人,整個場麵很殘忍,不對,是很血腥很暴力,血肉橫飛,兩人都想拚盡最後的力氣殺死對方。


    這倆人也聽見了什麽走近的聲音,向她這邊看了一眼,效果非同凡響,一個吐血倒下,同時,另一個回刀往自己心口刺去也倒下。


    場麵十分詭異,水燭半天沒敢動,她真把兩人嚇死了?不會吧。


    哆哆嗦嗦的上前查看,還好,都是傷重昏迷。


    誰能看告訴她這是個……什麽情況?


    朝陽東升,天色慢慢的變亮,水燭手上的繩結發出微弱的紅光,很難覺察,而在她的靈台深處真元卻有著驚人的變化,紅色的光暈緩緩在元神上流動,她的原身是蒲包草,花株和蠟燭相像,水燭看到識海裏紅光最終凝在花穗上,就像蠟燭被點亮一般。她伸伸手腳,抓起一把沙子,她能感覺的到沙子流動的質感,她直到現在方能確認,她的真身下來了。


    她又查看了下碧紋錦囊,藍雪丹在裏麵待得倒是穩妥,隻是質地變得透明起來,像是打磨過的琉璃珠。


    人間的秩序規則接受了這名身份非常的客人。


    天界在六道之中地位最超脫,不生不滅,因為這樣,它和其他各界有著強大的阻斷,登天化神萬中無一,神明也很難真身降臨人間,天地劫後九重天驟然拔高了三十九萬八千丈,神跡就徹底地消泯在陸地上了,曾經被世人口口相傳的神話傳說都發生在天地劫前,似乎天界也失去了對人間的興趣,之後再沒聽說什麽神仙破開天門上的界拓,遊走紅塵,這一千年據說隻有水燭這棵水草,迷迷糊糊地一步登天。


    她被當猴子觀賞了很久。


    水燭不知道界拓石這一千年也是第一次因她打開,她知道會更惶恐。


    縛世繩結吸引她在世間遺留的意念前來,宣雲珠的幽怨,愛戀和絕望,以及溯回前兩世那些沉重的隻能丟棄的東西,一一拾起,她的識海裏所有的轉世記憶呼嘯而來,不斷重合,置位,融入她的元神裏。她記得宣雲珠屋前種的合歡樹,日落而合,日出而開,清香襲人,她記得天上鸞女總穿著一身流煙斬絕裙,走路的時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記得輪回道上的黃泉……


    三生三世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戲文,縛世繩結在她的元神上烙印下這部分痕跡,自此在天上地下隻有水燭這獨一無二的靈魂。畫裏畫外她都站在那裏,記得畫裏的自己,對著畫外的自己。


    過了一天,這兩人還是沒醒,水燭一臉的鬱悶。


    她以自己的眼看人間,不再像在天界時如隔在迷霧之中,因為輪回沾染紅塵渾濁之氣,她一上天界就因隔斷什麽都記不真切。這回倒是好,三生三世的年齡沒有白長,雖然她每次都沒活過二十歲,她對人間的見識還是有那麽點,她所身處的地方是黎祝的北疆,人稱“銀光雪漠”,因沙子會在白天變成白色,在太陽下閃耀銀光,故此得名,又因為在上麵行走不會留下影子,這個地方被人說成大凶之地,沒人敢來。其實太子長琴所居的風樂山移去仙界前,就在這裏,風樂山上歌舞不斷,山上的石頭叫五影石,有仙女曼妙的舞姿留在上麵,切開五次還能見到。可能大神也有潔癖,不愛凡人占他的地界,把扔在這的石頭都磨成沙礫。難說大神把她推下來這,是不是顯擺的意思,就算萬年前的洞府搬走了,大神住過的地方也還是有幾分看頭的。


    水燭腹誹大神的品味,不高調不成活啊,連跑路都要與眾不同。


    她所處的時代為黎祝國曆,年號元則,在位的皇帝叫夏俞,是黎祝的第十七位天子,即帝位不久,聰辯好學,博聞大略,朝野上下對他的評價都很高,認為他是中興之君,是王道治國的典範,在紫微星的照耀下黎祝國運綿長。


    而世道也與天界千年前的認知不同,天地劫後人間的靈氣濃鬱了不少,匯集於川於嶽之間,天慧之人能吸取山中靈氣,突破凡人之軀,駁劍飛行,追風逐月。水燭記憶裏的前世魔宮或其他門派都有這樣的功法,修真之人和凡人的界限很模糊,但卻始終不能突破天人合一的境界,然而他們才是這個世間普遍認同的“仙人”,那些神話傳說倒成了閑談了。


    就比如存世的四大修真劍派之一,普羅山。水燭看見躺在這的其中一人穿的就是普羅山弟子的衣裳,玄色衣裳的袖口,領口都釘有銀葉銀花,十分好認。這人的銀花七瓣,名位可著實不低。


    普羅山,千機墨,昆侖境,雲夢澤四大門派在這一千年裏發展迅速,俯視藐小的人間萬靈,也有不少小門派另辟蹊徑,追逐力量,宣雲珠爹爹的魔宮在南方的瀝河穀,修的是赤煉蛻劍,以惡念練氣,以血肉入道,殺生無數,所以被世人憎惡。水燭要是入世,會頂著“桓白弟子”的名頭出來,這個門派是個空架子就她一人,但名氣很大,因為它千年前能人輩出,不少大德大能都是這個出身,好吧,這就是千年前神仙下凡的幌子,出身來曆有一套固定的貫口,信手拈來幾句天玄地黃宇宙洪荒,或者胡謅什麽“從來處而來,到去處而去”,方便的很。


    修真滿地走的時代,人間的秩序依然堅挺,世人依然敬畏皇權,皇帝登基都要過一遍程序,跑到泰山封禪,向上天答謝佑護之功,表示接受天命。雖不知天界是不是真的聽見他的禱告,真龍血脈確實有邪祟不侵的效果。修真者掌握天地間更大的力量,無法長生,自然有世人的貪婪欲望,因不舍自己多年的修為,患得患失,想依本心行事,執掌天下,也自然看不上任何規矩。但前例在先,史書記載曾有一名大修為的修真者向黎祝第九任皇帝行刺,禦前護衛被殺得精光,卻在觸碰到皇帝的一瞬間,當場化為齏粉,後來還有不甘心的,再試卻是一樣的效果。天授皇權得到這般證明,修行界達成共識,給予皇家足夠的尊重,總的來說,雖人界強弱主次秩序都不明朗,但當權者需要修真者的力量,修真者也沒理由拒絕當權者的供奉,同時兩者相持之下又免不了利益衝突,暗潮湧動。


    大神說廣闊空間,大有可為。


    天亮的時候水燭辨了辨地形,別說沒有牧民,沒有獸群,就連隻鳥都沒見著,銀光雪漠名副其實,太陽在正午時分,銀光閃的人眼睛生疼。這兩人身上都有銀光灼傷的痕跡,看出這二人在這待得時間長了,他們說不好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才要一路追殺,深入大漠,不死不休。


    兩人都是垂死的重傷。但不知是不是真有大難不死的說法,居然在她手裏隨便擺弄了幾下就活過來了,她原指望悄悄收屍的事泡湯了,暗地裏細細打量了幾番,研究來研究去得到的結果是: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普羅山弟子和普羅山弟子拚命要追殺的人。


    ……難道你指望她心細如發,明察秋毫?她有沒有說傾國傾城是個富有想象力的笑話?


    “你快殺了我,我絕不會受你們的擺布!”先吐血倒下的那位普羅山弟子,也最早醒來。他惡狠狠的看著水燭,說這話的時候血又從口裏淌下來,樣子看上去挺傻。


    骨氣錚錚並且含血噴人。


    另一個男的也跟著醒來,他的傷更重些,醒來就一直咳嗽,望著她沒什麽表情,但水燭親身經曆過這種麵癱的人,比較有經驗,認為這表示哀怨,好像還有點不屑?


    水燭有點愣,不對,他們是被嚇成這樣的,也不對,他們並不害怕。難道是她妨礙他們相愛相殺了?


    水燭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這個普羅山弟子把她當做對方的幫手,所以一見她就大出血了,再醒來又絕望了一次。


    至於另一男的,他為什麽自殺,他的不屑在表達什麽……嗯,這麽一瞧就是心思扭曲的人,旁人體會不了他的心理活動。


    她實話實說:“我就是路過,路過而已。”


    這兩人倒是都明顯不信,他們追殺與被追殺了三個晝夜迷失在銀光雪漠的腹部,持劍飛行跑的這麽遠,這白衣女子孤身一人在如此鳥獸絕跡的地方,她怎麽個路過?誰不知這是隔絕之地?


    水燭很不理解,她心裏隱隱覺得不對。


    好像自己說錯了?還有……等等,瑤姬草,不是說吃了能迷惑世間所有的男人麽?


    ……


    ……


    ……瑤姬草,又名瑤草,花葉白亮甜香,服食魅惑人間男子,獨此一家,百試百靈,為巫山神女偷人約會的必備利器,童叟無欺。


    ……


    ……


    她湊近了這二人,眼睛對著眼睛,一會看這個,一會看那個。


    終於……


    “我就知道,”水燭一頓暴走,“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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