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功法都有反正,更不用說人。而那條邪路便是吸人魂中至陰至邪之氣,再以自身陽正之靈相補。天地萬物,都是又陰又陽才為生,被施法之人盡失其陰,又為霸道功法所促,遂化為至陽之人柱,如此才得以替代碎裂的鰲柱。”


    “那施法之人會怎樣?”衍涼閉目,想到的卻是執荼周身靈脈之中永遠散不去的陰鷙之氣。


    “施法之人,得陰氣相助則功力倍增,但他所吸取的乃是魂魄之中全部的陰邪,陰氣雖可入靈脈,但邪魄卻縛於其身,日夜糾纏噬虐,至死不休。”話說到這裏,執滄未免嘆息:“邪功終究是邪功,修行一如土灰般,指不定哪日便功敗身死,可就是真的身死後,隻怕那些邪魄還會繼續折磨起魂魄,直至灰飛煙滅,兩方皆再無輪迴。”


    衍涼的手在抖,不止是手,他的全身都在抖。日夜糾纏噬虐,直至灰飛煙滅……執滄說的那般輕巧,可每一句話卻都像燒紅的烙鐵般,燙印在衍涼的心口,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執荼……那樣一個似靈似仙般的人,卻時時刻刻為邪魄所蝕……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可意識卻不斷翻滾著自虐一般的回放著東崖之上,執荼的一舉一動,那淺笑輕語,提筆斟茶之後,是否都隱忍著難以言說的痛苦?


    “你有什麽資格說他……有什麽資格盼著他死去?”衍涼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雙目之中盡是血絲:“在你眼中,執荼一直是岱輿抹不去的汙點吧?”


    執滄不語,房間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衍涼卻猛地上前,拉開了幔帳:“一麵在他撐起的仙島上修行你的正道,一麵又將他視為生平之辱邪道大患,當真是……令人作嘔。”


    幔帳之下,執滄無力的仰臥在床上,麵容滿是溝壑,沒有靈脈支撐,他早已老的看不出模樣。


    “我……令人作嘔?”他又笑了起來,顫抖著指指自己,又指指東方大海的方向:“你睜眼看看這正道,看看那所謂的仙境福地,裏麵究竟有幾個人不令人作嘔!”


    “員嶠不過百年之間,如何積攢出了那般豪富?方壺之上,那些法陣又究竟用來做過些什麽!”執滄瞪大了眼睛,笑得癲狂,倏爾又看向衍涼:“不說別的,就說我那師父……你可知道那第一根人柱是用誰做的!”


    衍涼腦海中迅速閃現過人柱之上,那位與執荼相像的女子,緊接著便被執滄證實了:“就是他的妻子,執荼的母親……嗬嗬,但你可知道,他最開始想要用的人其實是我!”


    “他怎麽可能真的對我與葒娘之間的事一無所知,那樣一個執迷仙道的人又怎麽可能真的對什麽女子動了情。從一開始他所看上的不過就是葒娘的靈脈,便如配種一般,想要與她生下靈脈最好的孩子!”執滄的喉嚨幾乎都要吼破,將那堆腐爛之極的髒事一股腦全翻開了:“可笑可笑,他迷了葒娘的心,自己卻也著了道。嘴上說著無情,心裏暗暗嫉恨著我與她的舊事。正逢需製第一根人柱之時,便誆騙於我,為岱輿為正道獻身,實際不過是想除了我這根紮在他心頭的刺。”


    執滄褶皺的臉上露出諷刺的表情,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同意了,同意了去當那根人柱。東崖之上,荼蘼花開遍的小院之中,當他多年後再次見到葒娘的那一刻,他心中生出的不僅僅是震驚,更有深藏已久的情念與悔意,可葒娘卻已成了周厄的妻子。他既對葒娘心懷複雜之情,又甘願為岱輿仙道而獻身,最終答應了周厄去做人柱。


    可是,得知了這一切的葒娘卻施計,替換下了他。


    “葒娘先天靈脈就是再好,未曾修煉也隻不過會些淺薄的幻術,周厄他怎麽可能看不透!”周厄看透了,卻又偏執了,剎那之間他隻覺葒娘是因對執滄舊情未了,才甘願替他而死,一怒之下絲毫未曾留情,待到後悔時,卻已太晚太晚……


    “我們之間,誰又比誰更幹淨?”執滄終於又癱軟了下去,笑道:“他自知被心魔所魘,生出愧疚,偏又作出那大度的樣子,將岱輿交給了我。”


    “論起癡迷仙道,執著正道,他狠起心來可一點也不亞於我。知道那剩餘的鰲柱支撐不了太久,自己又年歲將至力不從心,便用那為了岱輿永存的大義,引著自己年幼的孩兒也走上了這條邪路。”


    “執荼他,做了多少?”當年的種種,幾乎完全顛覆了衍涼認知,可他最為關心的還是執荼的事。


    “剩下兩根,都是他做的。”執滄的眼神漸漸放空,他也累了:“三年前那次,用的是被周厄洗腦後的弟子,兩年前還有一次,趕在地動前便將鰲柱換了下來,用的是——周厄本人。”


    衍涼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目眥欲裂。


    “他做錯了什麽?你,你們都要這樣對他!”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執滄的衣領,卻又想到罪魁禍首亦不是他。背負著岱輿千百人的性命,千百人的仙途,被周厄逼著向無辜的弟子,甚至自己的生父下手!


    周厄為什麽要去做那人柱?是悔過了,又想要再自我奉獻一把,好讓自己良心有安嗎?可他卻將這一切都施加到執荼的身上,執荼日夜所受的折磨又何止是那肆虐的邪魄,弒殺弟子與生父的愧疚便如淩遲一般,讓他永不安寧。


    手中的幔帳被撕扯著發出刺耳的聲音,衍涼抓著自己的心口,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可無論是光還是暗,執荼的身影一直縈繞在他的麵前。


    灼熱的靈力再一次自靈脈深處噴湧而出,衍涼痛苦的仰起頭,頸上青筋寸寸而起,雙目赤紅一片。


    異樣的波動終於讓門外的懷妤忍不住沖了進來,看著幾乎暴起的不由得衍涼生出驚畏,可她還是馭著靈力慢慢靠近了他:“衍涼!你怎麽了!”


    衍涼幾乎無知無聞,火一般的靈力燒灼著他,卻令他的靈脈爆滿,暗紅色的光影自他身上升騰而出,漸漸凝成的龍子椒圖的模樣。


    “椒圖!”床上的執滄見此情形,猛地坐了起來,卻又歪斜到一邊。懷妤被那靈力逼得再難靠近,隻得遠遠地向他施以清寒之靈,想要略微緩解,卻隻是杯水車薪。


    正值此時,一聲尖銳的鳴叫傳來,衍涼腰間那隻錦囊慢慢發出柔和的光,不同於力盛的椒圖,那蒲牢小獸唯靠著執荼賦予其上的,殘存殆盡的靈力而現身,隻凝成一個虛虛的影。可即便如此,它還是一頭紮進了衍涼的身體中。


    熟悉到幾乎讓他落淚的氣息遊走在衍涼體內,它是那麽輕那麽弱,卻讓衍涼乍然找回了理智,開始強製著自己運起西升之功。


    出乎意料的,盡管開始時還有些艱難,但那功法竟與龍符之力並不相剋,反而十分契合。不過幾個輪迴之後,衍涼便摸出了門道,開始引導著椒圖所帶的灼熱之靈融入到自己身體中,為西升功法所用。


    不僅如此,正當他專注於椒圖之靈時,另一股相對清涼柔和之靈,也開始慢慢融進他的靈脈。驚異之下,他不敢放鬆分毫,專注的將所有靈力都運轉起來,盡數供向西升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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