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他似乎生出了莫大的勇氣,將心中所有傾吐而出:“你想讓我走那正道,告訴我正道艱苦,可我確實一點也不怕的,不是因為我仰慕正道,也不是因為我癡迷成仙……隻是因為你想要我這麽做罷了。”


    執荼心中一動,那些在混沌與清醒間的猜想,終於成真的。他知道絕不能再這樣下去,強迫著自己冷下一張臉來,再次拍拍衍涼的手淡淡地說:“放開吧,我沒事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衍涼的話已到了嘴邊,他知道此刻隻要他將接下來要說的話咽下去,那麽他與執荼之間仍舊可以迷迷糊糊地相處下去。隻是興許是因為少年人無法按捺的衝動,又或是因為他真的將這件事藏在心中太久太久,昨夜執荼的模樣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害怕執荼出事,也從未像此刻一樣再也忍不住將那句話說出了口:“執荼,我喜歡你,我知道這是大逆不道,但我……四年了,我真的再也忍不了了。”


    “你說要看我走正道,登仙路,可我更希望你能與我一起,不要說正道艱難,就是舍了仙途斷了靈根做一凡人,我也是甘願的。”


    話終於說完了,衍涼依舊抱著執荼,兩人之間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四年了,衍涼自認四年來將那份感情深深地藏在心底,可執荼又怎可能一點也不曾察覺。便是最初他再不通人情,不知□□,可與衍涼日日相對,他眼中時時而現的溫柔與依戀,他終究非石非木,多少還是能察覺到的。


    他能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衍涼,此刻正在微微顫抖,眼下他最應該做的就是一口回絕,而後將人趕下山去,從此能不見則不見,時候一場大約就能將這份不該生出的情沖淡些。便是無法沖淡……隻要兩人之間再無聯繫,那也是無礙的。


    可執荼不知怎的,卻說不出口了,他看著衍涼一點點長大,知道他此時此刻拚著一切將這些話說出口,皆是因那顆赤子之心。他的心,他的情沒有一絲作假,就這樣真真切切地整個剖出,擺到自己的麵前來。


    他真的拒絕的了嗎?他真的沒有一絲動心嗎?


    “放開吧,我沒事了,你也該去休息了。”執荼慢慢轉過頭去,將同樣的話再次說出口,便是真的不忍,便是真的心動又能如何,終究是不會有結果的事,反倒不如從一開始便斬斷。


    衍涼的心漸漸涼了,他想要再分辯些什麽,但他又太過了解執荼,拒絕就是拒絕,再無挽回的可能。


    他的手臂僵硬著,慢慢將執荼放開,一言不發的整理著榻上的被褥,將執荼安置好。


    至少,至少執荼還未趕他下東崖……他們還是可以日日相見的。衍涼不斷對自己說著,卻始終不敢再看他一眼,直到最後離開房間前,才啞著聲音說了句:“執,師公好好休息……”


    執荼靠在軟枕之上,看著衍涼走出房門,他忽的覺得剛剛生出了幾分力氣,又全部消散了個幹淨。他知道衍涼並不會輕易忘掉這份情,可就這麽點破後,他自己也再難向過去那樣,裝作無知無覺。


    可……從前衍涼能將那份情藏於心間,眼下他說出來了也再不用藏了,如今卻輪到他將情藏起來,既要騙過衍涼,也要騙過他自己。


    這一日的時光就這麽在兩人的沉默中過去,直到入了夜,執荼未出過房門,衍涼也再未進來。月光再次照進室內,執荼終於撐不住,放鬆了身體仰躺在床上,思緒卻將他緊緊密密地纏繞著,是他就是合了眼也無法安眠。


    他不知躺了多久,卻側了側身,對著地上泛白的月光出了神。大約又到了夜半時刻,窗外映出了一道小小的影,卻是一隻烏雀輕靈的穿過窗紙,揮動著翅膀落到了床邊的月光中。


    執荼愣愣地看著那隻烏雀,而後稍一抬手,那烏雀便化作一縷黑煙飄至他的麵前,在虛空中凝成了墨色的字體,短短三行,卻讓執荼再次失神……


    衍涼倚著一排書櫃,坐在書房之中。他白天從執荼房裏出來時,心中難受的幾乎要瘋掉,衝到因地動而一片狼藉的東崖頂吹了好些時候的風,可心中還是無法平靜。


    他該怎麽辦,執荼之後會怎麽做,他們之間還會像之前那樣嗎?這些事他統統都不知道,腦中越想越亂,可等到他好容易強迫自己去做些什麽轉移一下注意時。他首先是去修煉,而修煉的緣故還是因為執荼,他想讓自己更強些,至少假若執荼再出事,他不至於像昨夜那般無能。


    可當他回到小院,一頭紮進書房中時,卻發現自己空對著書本,卻什麽都看不下去。


    就這樣從白天到夜晚,他甚至連一盞燈都不曾點,隻一昧的呆坐在書架前。他甚至有些自嘲的想,幸而他現在看不進去什麽,若真的看進去了修煉起來,隻怕也隻會偏出那正道去,入了癡魔關裏。


    卻是這時,書房的門卻忽然開了,衍涼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卻是黑衣掩白的執荼,披著那一身的月光,站在門前。


    “執荼……”衍涼無意識的直起了身子,那一刻他隻當自己已然入了癡妄中,眼前生出了幻影。可他心中卻真切的明白,這是真的執荼,他正向自己走來。


    兩人離得越來越近,衍涼也站了起來,他隻是定定的看著,卻再不敢開口多說一句話。


    眼前的執荼卻好似沒了白裏的冷淡,反而像尋常時候一樣……或許比尋常時候裏更加柔和:“這麽晚了,還不去休息?”


    衍涼依舊不敢開口,依舊不敢相信,他閉緊了嘴巴,點了幾下頭。


    “早些休息吧,這晚睡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執荼忽地想起,四年前的執荼來岱輿的那一夜,他也是這般夜半而未眠。


    衍涼又回應一般地點了幾下頭,而後聽執荼繼續說道:“明日……我就要走了,往後也該再找個人看著你才能放心。”


    “走……走了?”衍涼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顫聲道:“可是因為我……不,你不用走,此事本就是我的錯……我下山,我去找掌門讓他把我逐出岱輿……”


    他原本還存著最後一絲希望,至少執荼還未趕他下東崖,可如今……他不走,執荼竟要走!衍涼整個人都亂了,他知道那些話一說出口,便再無法挽回。可卻想不到執荼會避他至此,寧可自己離開,也不願再見他:“我明日……不,我現在就走,你放心,我絕不會再糾纏……”


    第20章 (十九)離談


    “不,不是。”執荼知他誤會了,看著衍涼那般苦痛的神色,心口也被揪得難受。他搖搖頭,最終還是觸上了衍涼的指尖:“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師父周厄。”


    衍涼的手指微微一顫,執荼的手如他的人一般,帶著稍稍的涼意,他卻再忍不住緊緊攥在了手心中:“為,為什麽?”


    他與執荼對視著,腳下無意識的又向前走了幾步,離執荼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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