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說:“請問您需要什麽?”


    他注視著她,就像心裏正盤算著好幾個答案似的,接著他說:“先來點英國橘子醬吧。”


    “好的。”橘子醬在後麵房間裏。她走進去準備拿一罐。


    “就是他。”亞裏士都卜勒斯悄聲說。


    “你說什麽呢?”她用正常音量說。她還在生他的氣。


    “用假鈔的人——沃爾夫先生——就是他!”


    “哦天哪!”一時間她幾乎忘了自己在這裏做什麽。亞裏士都卜勒斯的慌張感染了她,她腦子裏一片空白。“我該和他說點什麽?我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把橘子醬給他——我不知道……”


    “對,橘子醬,沒錯……”她從架子上拿了一罐庫柏牌的牛津橘子醬,回到商店裏。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把果醬瓶子放在櫃檯上。“還要什麽?”


    “兩磅黑咖啡,精細研磨的。”


    她給咖啡豆稱重,把豆子倒進研磨器時,他一直注視著她。她突然有些怕他。他和查爾斯、強尼、克勞德那些包養過她的男人不一樣。他們軟弱、好相處、內疚、溫順。沃爾夫看起來沉著又自信。她覺得要欺騙他會很難,要挫敗他則不可能。


    “還要什麽?”“一聽火腿。”


    她在店裏走來走去,尋找他要的東西,把貨物放在櫃檯上。他的目光跟著她轉來轉去。她想:我得和他交談,我不能一直說“還要什麽”,我應該要和他交朋友。“還要什麽?”她說。“半箱香檳。”


    裝著滿滿六瓶香檳的紙箱很沉。她把箱子從後麵的房間拖出來。“我想你會要求我們送貨吧。”她說。她努力讓這話聽起來隨意一些。因為彎腰拖箱子,她稍稍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希望這能掩蓋她的緊張。


    他那雙黑眼睛似乎看穿了她。“送貨?”他說,“不用,謝謝。”


    她看著沉重的紙箱:“但願你住在附近。”


    “足夠近了。”


    “你一定很強壯。”


    “足夠強壯了。”


    “我們有一個非常可靠的送貨員——”


    “不用送。”他堅決地說。


    她點點頭。“如你所願。”她並非真的盼望他上當,但她還是感到失望。“還要什麽嗎?”


    “我想就這些了。”


    她開始算帳。沃爾夫說:“亞裏士都卜勒斯的生意一定很不錯,還請了個助手。”


    “五英鎊十二先令六便士,你要知道他付我多少錢就不會這麽說了,五英鎊十三先令六便士,六英鎊……”


    “你不喜歡這個工作?”


    她直視著他。“隻要能離開這裏,我做什麽都願意。”


    “你想做什麽?”他反應很快。


    她聳聳肩,繼續做她的加法。最後她說:“十三英鎊十四先令四便士。”


    “你怎麽知道我用英鎊付款?”


    他反應真快。她害怕她已經暴露身份了。她感到自己開始臉紅了。她有靈感了,說:“你是個英國軍官,不是嗎?”


    他對此報以大笑。他拿出一卷一英鎊的鈔票,給了她十四張。她用埃及硬幣給他找零。她想:我還能做些什麽?我還能說些什麽?她開始把他買的東西裝進一個牛皮紙購物袋。


    她說:“你要開派對嗎?我喜歡派對。”


    “為什麽這麽問?”


    “那些香檳。”


    “哦,怎麽說呢,生活是一場漫長的派對。”


    她想:我失敗了。他現在要走了,也許幾個星期都不會再來,也許永遠不再來。我看到了他,和他說了話,現在我不得不讓他離開,消失在城市裏。


    本該感到如釋重負,但她卻有種淒涼的挫敗感。


    他把那箱香檳扛到左肩上,用右手拎起購物袋。“再見。”他說。


    “再見。”她說。


    他在門口轉過身來。“星期三晚上七點半在綠洲餐廳等我。”


    “好的。”她歡快地說。不過他已經走了。


    他們花了大半個上午才來到耶穌之丘。傑克斯坐在前排駕駛員身邊,範德姆和博格坐在後麵。範德姆欣喜若狂。一個澳大利亞旅夜裏攻下了小丘,幾乎原封不動地俘虜了一整個德軍無線電監聽崗。這是幾個月來範德姆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傑克斯轉過頭來,用蓋過發動機噪聲的聲音吼道:“顯然那些澳大利亞人為了讓他們大吃一驚,是穿著襪子衝進去的,”他說,“大多數義大利人還穿著睡衣就成了俘虜。”


    範德姆已經聽過這個說法了。“不過德國人可沒在睡覺,”他說,“這是場惡戰。”


    他們取道通往亞歷山大城的主路,然後是通往阿拉曼的海濱公路。他們從那裏拐上一條酒桶路——用酒桶標記出來的穿過沙漠的路。路上幾乎所有的車都是從反方向開過來的撤退車輛。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在一個補給站停下來加油,博格不得不擺出官架子來命令那個負責的軍官才拿到一張收據。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燃燒的密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英]肯·福萊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英]肯·福萊特並收藏燃燒的密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