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是登山專列的始發站,一到星期六晚上,這裏便出現登山者排成的長蛇陣。現在正值夏令時節,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登山者簇擁在站內候車。雖然離檢票的時間還長著呢,但通道裏的等車人已比肩繼踵而在了。人們歡鬧著,仿佛已經置身於大山裏。他們來得這樣早,也許是為了占座位,也許是因為在家裏坐不住了。


    年輕的登山者身上發出的熱氣使地下通道中有些氣悶。在輕裝的徒步旅行者中夾雜著帶冰杖、繩索的全副武裝的真正登山者,他們不像徒步旅行者那樣興奮,在通道上鋪上報紙隨便地躺著,有的睡著了,想必是在養精蓄銳罷。


    “我也去登山吧。”美紀子望著他們,這個想法油然而生。“可是,去哪座山呢!”她首先想到了穗高山,但那座山會使她想起痛苦的往事,她不準備去。“父親一個人去的那座山叫什麽來著?噢,對了,是鹿島……”她想道,“父親那天登了那座山,引起警方的懷疑,父親為什麽要獨自登那座山?他在山上幹了些什麽呢?”美紀子仿佛看見父親的身影在那座生疏的綠色高山頂峰上徘徊。


    登山的念頭不過是一時的衝動。登穗高山時,有三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給他當嚮導。雖說北阿爾卑斯山如今已經開闢成旅遊區,但它畢竟是海拔3000米的高山,一旦遇到惡劣天氣,美紀子便無法應付。


    “還是去一次吧,哪怕到山麓也好。”美紀子不甘心放棄剛才的念頭。她夏季去過上高地,那裏就像過節一樣熱鬧,因而她認為北阿爾卑斯即便沒那麽熱鬧,也一定會有很多人前往。


    她很想了解一下那座叫鹿島什麽山的概況。她想起站外車站大廈裏有書店,如果在書店裏找到登山的導遊書,就可以回想起父親上次登過的那座大山的準確名稱了。她在私鐵的檢票口前停住了腳步。


    書店雖然快要關門了,但依然門庭若市。一個男人走近放著導遊和高山嚮導等書的書架,從裏麵抽出一本。美紀子一眼望見那本書上寫著“白馬、不歸、鹿島槍”。“哎呀!”她頓時想起了那座山的名字,這正是她要找的書。


    那個拿書的男人被她的喊聲驚動了,抬頭朝她望去。


    “喲!”


    “呀!”


    兩人同時驚叫起來。


    “是你呀!”


    “警察也登山?”


    在這裏美紀子同河西不期而遇。


    “你也去旅行嗎?”


    “哎,我想去你拿的那本書上的那座山,嗯,是鹿島什麽山。”


    “哦?你也去鹿島槍,這太巧了,我正好後天去那裏,坐晚車的人太多,我準備坐早上第一班特快去。”


    “你們當警察的也登山?這可太稀奇了。”


    “我正好要去那一帶出差,再說警察也是人嘛,也需要常去登登山什麽的,休息休息……”河西說到這裏突然收住了口。由於這次在書店相遇太偶然,河西一時忘記了美紀子的身份。同自己抱有好感的年輕女子相遇使河西忘卻了他的職業,產生了一種仿佛在同知己朋友進行私人交談的錯覺,而他去鹿島槍正是為了打開美紀子父親防線的突破口。


    美紀子敏感地領悟出河西突然住口的原因,也就是說她明白了河西登山的真實目的。


    “警察依然懷疑父親,而且懷疑得相當深,他們要到父親登過的山上去調查父親的行蹤。”美紀子想到這裏臉色變得蒼白。


    他倆麵麵相覷,誰都沒再說話,偶然的相遇陡然籠罩上不和諧的氣氛。


    河西對登山毫無經驗,隻做了一些臨陣磨槍的準備。帆布背兜、防水衣等是山路借給他的,這些東西好像使用得有年頭了。聽說夏季用不著冰杖,他就沒準備,其實就是準備了他也不知道怎麽用。他還根據導遊書和地圖,預先熟悉了一下鹿島槍至唐鬆嶽的地形。就這樣,一個即時登山家出現了。


    現在正值登山季節,“梓1號”特別快車裏人滿為患,其中大部分乘客是去山裏旅行的,因此行李架上幾乎全是登山用的帆布兜和大型軟背兜。去登山的都是年輕人,雖然車廂裏還有一些其他乘客,並且顯得比夜車安靜一些,但還是充滿年輕人立誌征服神秘大山的歡樂氣氛。河西也為這種氣氛所感染,一時忘了此行的目的,仿佛覺得自己真是要去進行一次休假旅行。


    就在離開車還差兩三分鍾的時候,河西聽到有人敲車窗的玻璃。他往外一看,不禁吃驚地喊出聲來:“股長!”因為車窗打不開,他便來到車門口。


    那須喘著粗氣對他說:“能見到你真高興,我以為趕不上了呢!”


    “您專程來為我送行?”


    “你不必這麽想,我是上班經過這裏。”


    河西知道那須上班並不經過新宿,於是他說:“讓您費心了。”


    “這叫什麽話。你路上千萬小心啊!出了什麽事可不得了。這是防止交通事故的護身符,雖然在山裏不會有交通事故,但我內人說這東西挺管用,我就給你拿來了,也許對你會有所幫助。拿著它可能有些不便,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帶上它。”


    河西拿著那須專程送來的護身符,心裏一陣發熱。這時,開車的鈴聲響了。


    “請多加注意!”那須從車門的鐵板上跳下去。他說話時眼睛裏充滿誠摯祝福的神情,仿沸在說:“拜託了。”河西深深感到肩上的責任重大。


    第14章 落日的餘輝


    “梓1號”到了鬆本車站,去上高地方向的旅客都下了車,車廂裏明顯地空起來。剩下的人是去白馬、鹿島槍、黑部或更遠的地方。12點26分列車到達終點站——信濃大町。


    想去鹿島搶的人,在此換乘公共汽車。冬季公共汽車隻開到源汲,夏天則延長到大穀原。


    在開往大穀原方向的汽車站上,大批全副武裝的登山者們排著隊等候上車,而去黑四水庫方向的車站上人卻寥寥無幾,兩個車站形成鮮明對照。河西從這些登山者的精神麵貌和裝備上預感到他要去的大山是很險峻的。


    河西和美紀子在這裏又相遇了。美紀子比他早來了一步,她的前後都是些體格健壯的男子,她膽怯地縮著身子站在那裏。當她一看到河西,便露出了既害羞又高興的笑容,那害羞勁兒就像小孩淘氣被大人看見時的神情一樣,那高興勁兒就像迷路的孩子看見親人一樣。


    河西估計到他倆可能會在此地相遇,因為兩天前在新宿書店美紀子曾說過她要來鹿島槍。


    河西在朦朧的期待之中帶有和他年齡不相稱的羅曼蒂克的色彩,他想一睹美紀子站在北阿爾卑斯山山麓時的芳姿。“當她背對北阿爾卑斯山峰和山麓的密林時,她那常帶憂愁的麵容將會變成什麽樣子呢?”河西任自己的想像像抒情詩人般地馳騁。


    “你也是坐這趟車來的嗎?”


    渺茫的期待竟然如願以償,河西喜形於色。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美紀子居然孤身前來,河西以為她前後那些麵孔嚴肅的男子可能是她的同伴。他不知道美紀子是按照他的出發時間通過熟人買的今天早晨的特快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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