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大雪覆蓋了整個村莊,掃雪的人在村口發現了兩具已經被凍僵的屍體,一具是小啞巴的,死時手上還握著一個大石頭,而另外一具是劉進,後腦勺正好被小啞巴手裏那個石頭擊中,流了一地的血。村裏人都說是因為劉進悄悄把牛殺了,小啞巴發現給牛報仇,兩人打架打死了。


    陳寶在年內娶了方芳,不久之後陳金也娶了媳婦,一家人,男人負責宰牲,女人則負責清理內髒。袁賽花後來不知怎的,喜歡上各種動物的舌頭,她的活給兒媳幹了,自己則把那些牛、豬、羊的舌頭連根剪了,清理好了就給一家人下飯。


    陳寶是個有想法的,借著村裏的政策,在家裏弄了個屠宰場,父親弟弟一起幫忙,成為村裏最先富起來的一家人。後來陳寶就在縣城裏找了個地方重新開了一個屠宰場,自己當起了老闆,便將村裏那個屠宰場給扔了,因此和陳金還吵了一架。


    陳寶當上老闆之後,平時不怎麽去自家屠宰場。隻有運來牲畜的時候才會去看看,他喜歡看著那些牲畜被擠在車中可憐的模樣,也喜歡看他們死前那種焦躁不安的樣子,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握著生殺大權的國王。


    陳金見哥哥賺了大錢,也不甘落後,和妻子劉碧在菜市場旁邊找了個攤位,專門給別人殺雞殺鴨,蛻下的毛也是能賣給別人賺錢。


    陳家的兩孩子都在城裏買了房,兩老人卻還住在鄉下,陳早仍舊像以前一樣給人宰牲自己留著些賣,但是村裏的人漸漸的都不養豬牛羊了,平時又有人開車來賣肉賣菜,根本不怕沒肉吃,很多年輕人都去大城市裏找工作,老一輩的老人死的死,村裏也沒剩多少人。他最後隻能靠著一把鋤頭和幾畝地養活自己和妻子。兩老人的身體也漸漸大不如前,錢花了不少,但是根本看不好,和家裏兩個孩子說起時,就你推我,我推你,陳早最後索性不說了,老兩口的病就一直那樣拖著,既沒有拖垮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這天晚上,陳早和袁賽花躺在床上,他有些睡不著,耳邊一直有磨刀的聲音,時而又是牛叫的聲音,時而是滴水的聲音。


    “你怎麽了?一晚上翻來覆去?”袁賽花不耐煩問身邊的丈夫。


    “你聽到屠宰棚裏有什麽聲音沒有?”


    袁賽花睜開眼,仔細聽了聽,“好像有牛的叫聲?”


    “我下樓去後麵看看。”陳早說。


    袁賽花拉住了陳早,“明天再說吧,這麽晚了,而且現在村裏都沒人養這個了,這聲音聽著邪門,而且我們家的牛棚,上次殺過一頭豬之後,到現在都兩三個月了。”


    陳早安慰拍拍妻子的手背,“沒事,幹我們這行的煞氣都重,一般小鬼都不敢靠近。”


    半夜三更,村裏的人都睡了,就剩幾盞路燈,照著水泥地麵,照得村莊仿佛在一個黑白交錯的畫中。陳早先是開了大門往外看看有沒有人影,關上大門開燈往後麵的棚子裏去。


    棚子裏早年換了白熾燈,一開照得到處明晃晃的。屠宰棚裏一覽無餘,一個放牲口的架子,架子下麵一個木盆用來接血。陳早環視了一周沒發現什麽異樣,他轉身關了燈,感覺黑暗中背後陰風陣陣,腦中靈光一現,他發現哪裏不對了,他宰牲時用的刀,不用的時候是掛在牆上,今天卻在磨刀石旁邊,那個接血的木盆,平時也是靠在牆角,而剛剛那個盆是放在了架子下麵,而這些東西都是按照他屠宰時的習慣放的。他想開燈再確認一遍,正好此時背後傳來了陣陣磨刀的聲音。在黑暗中,刀背摩擦石頭聲音尤為清晰,一下一下撞擊著陳早的耳膜。


    陳早的背後和額頭都滲出了冷汗,汗水順著臉頰流進了衣領裏。陳早迅速伸手開了燈轉頭。頭上的白熾燈似乎有些接觸不良,一閃一閃,棚裏忽明忽暗,陳早看見磨刀石旁邊站著一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皮衣,那人抬頭看向他。


    陳早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不是別人,正是年輕時的自己,他想再次確認那人臉的時候,棚裏完全暗了下來。陳在在黑暗中抖了幾下,木然地睜著眼睛,他有些分辨不出自己剛剛所在的方位,門是在後麵還是前麵,腦袋也是空白的一片,最初的恐懼過後,他反而有些怔怔然。


    陳早早年很喜歡那件黑色皮衣,隻要天氣適合,他就會穿著那件皮衣。後來年紀漸漸大了,皮衣不夠穩重,便把皮衣收到了箱底,也許隻是幻覺。畢竟年紀大了,加之常年的病痛已經將他的神智折磨得時而清醒,時而犯傻。


    陳早想轉身跑回樓上,卻發現自己雙手被綁著。他剛一邁步,便摔在地上。他想喊人救自己,卻發現自己竟發出了“哞哞”的牛叫。一個人影拿著屠刀慢慢飄向他,可是那磨刀聲卻沒有停下,就像一個催命的聲音一般。


    人影漸漸地“飄”近,在陳早麵前停了下來。陳早睜大眼睛看著,嘴裏發出了“哞哞”聲,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不知道是怕還是求救,背後早已冷汗涔涔,也許死本身不可怕,但是等待死亡的過程真的能摧毀一個人的心誌。


    陳早感覺自己被扔到那個平時用來殺牲口的架子上。一雙冰涼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脖子,這個動作他不陌生,平時他在找那些牲畜的動脈的時候也是那樣。陳早掙紮著,但四肢好像被什麽按住一般根本無法動彈。忽然感覺脖子一涼,他瞪著黑沉沉的棚頂,聽見自己的血順著架子上的一根一根橫木流進木盆裏的聲音。從“嘩啦啦”變成“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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