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查理將用過的針頭放入了利器盒內,離開病房,徑直回到了護士站,然後開始在值班台後麵徘徊,讓自己顯得很忙碌,把椅子從護士站推走。直到護士站的警報終於響起,這個急救達人再次第一時間出現,用盡全力去搶救。


    再之後,當這個女人的生命終於宣告結束,她的家人都來悼念時,查理發現這幫傻男人仍在不停地扔著那捲繃帶。還好,他把自己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這是他今晚需要照顧的唯一一個病人,很顯然,工作結束了,他可以回家了。最近有事情要忙—他最近一直對大家經常提起的那個叫簡的懷了孕的護士很感興趣,有幾個男的也經常在病區對簡眉來眼去,他能感覺到,但他才不屑於這麽做。他想讓她知道自己在明確追求她。或許這次,是時候再請匿名者出山了。


    02


    聖盧克醫院的護士發現藥品失蹤的時候,已經是春天了。當然,不是什麽藥都沒了,隻不過有一種藥,他們幾乎沒怎麽用,卻一直缺貨:普魯卡因醯胺。每天下午他們都會往藥櫃裏補充這個藥,但每天晚上這藥都不翼而飛。連著6個月了,這問題實在很讓人頭疼。護士們常會拿這事兒開玩笑—肯定有人把這玩意兒當化肥使!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真的想要調查此事。


    這讓查理很失望,因為他一直在試圖向他們傳達信息。每天他上班的時候都會把這藥拿出來扔掉,連著好幾個月了。他發現自己真的太討厭聖盧克醫院了。他覺得要是個基督教醫院,肯定表現得比這兒負責得多。他認為聖盧克醫院不過是個工人階級的療養機構,如果你非要進醫院,那這裏也能讓你好起來。不過查理最忍受不了的還是他們的態度。他不停地將那些椅子拿走,而他們會接連將椅子找回來。還有那洗液—他也用得相當浪費,但好像主管對所有這一切都毫不在乎,他想當然地認為可能是查理有這些需求。於是他開始跑到病人的房間,用他們的洗液,然後把剩下的給扔掉。他們毫不在意,擺出來更多的洗液,所以他不得不開始浪費他們為病人準備的爽身粉。雖然有時他自己也覺得這樣小兒科的戰役實在是荒謬得很。不過,作為一個在天主教醫院工作的天主教徒,曾經為了婚姻和孩子放棄自己的信仰,繼而在失去婚姻以後又失去了孩子,他到底還有什麽呢?一無所有。作為一個愛爾蘭猶太人,信奉著天主教的查理為聖盧克醫院工作著。作為那些醫生的得力助手、一位單身的連環殺手、一位藝術家,他竟然不知道能做些什麽事情來抵抗,隻能通過精心的計算,消耗掉成百上千美元,當然,是以扔掉藥品、浪費醫院成本的方式。這是他唯一知曉的交流方式,雖然很間接。查理的一部分理智告訴自己,他們是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的,他們一定能調查出來,他們也必須調查出來。這就像是他給出的測驗,一種信念的表達。但在他心底,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嘟囔著,他們應該一直沒注意到,畢竟自己是那麽小心。對於這個想法所帶來的滿足感,查理還是感到非常欣喜。不過,事實是,他們確實早就發現了。


    值班護士長塞爾瑪·莫耶是頭一個發現普魯卡因醯胺正在以非常誇張的“井噴式”持續缺貨的人。2002年4月,莫耶將這個情況匯報給了自己的主管艾倫·阿米地奧以及藥房的藥劑師湯姆·紐金。紐金翻查了自己的記錄,但沒法計算出具體丟失的數量。阿米地奧將此事放在了心上,但沒有採取進一步的措施。


    2002年的6月1日是個周六,對於查理來說,這一天是樂翻天還是沮喪到底,完全取決於監護官的安排。如果孩子們來看他,而且大家玩得很開心,那就是一個完美的周末。他們可能在小花園裏玩耍,摘一些新鮮的花朵別在頭髮上,然後在dq冰淇淋店裏享受美好的午後時光,盡情享用所有菜單上她們感興趣的新品。但很不幸,這一天是個糟糕的周末,下午的空氣潮濕,天氣預報還說有雨,他在家裏憋了一整天,但雨一直就沒下。哦,太典型了,他們總說有雨,而且隻要你等,它就永遠都不會下。如果天氣預報什麽都沒說,很可能連著一周都大雨傾盆。他在準備上班的時候甚至都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帶件雨衣。


    開車去聖盧克隻要一路向西到22號公路出口下高速就行了。他傍晚6點15分到達停車場,6點20分進了病房。夜班7點開始,但他喜歡早到。他在男更衣室脫了大衣,換了雙鞋。這時段更衣室沒別人—又是一個早到的好理由,不用怕被別人聽到自己小便的聲音,不用在乎別人窺探你的隱私,盯著你下麵看,更不必用充滿孩子氣的幼稚搭訕來打破尷尬的沉默氣氛,沒人跟你玩更衣室的惡作劇。門外,可以聽到重症監護室各種儀器的轟鳴聲和嘈雜的人聲,還是探訪時間,很多家屬都沒走。整個病區顯得滿滿當當的,護士站空蕩得很,好像被遺棄了一般冷清。


    用微妙的讓人難以察覺的方式間接搞破壞,沒有人會懷疑什麽。在其他護士眼中,他隻是在四處幫忙,偶爾去藥房補貨,或是幫其他護士一起準備輸液袋,要是有人需要急救,他們也能看到他四處忙碌的身影。從沒有人會把這三件事兒聯繫在一起,因為沒有什麽合理的解釋可以讓它們有所關聯。他壓根兒不需要遮遮掩掩,也不需要戴手套。他隻需要從包裝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10毫升容量的注射器,拔掉針頭的蓋子,推推,抽出“生理鹽水”,推推,再打到輸液袋裏。然後將用過的針頭和注射器扔進利器盒,將他獨家調配的抗生素雞尾酒放到指定病人的藥物托盤裏。查理在關燈的那一瞬間,瞥到了普魯卡因醯胺,就在架子的頂端。這藥又被放回去了,貨源被重新補滿,就像那些他藏起來的椅子一樣恢復了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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