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寨,無色堂。


    天色已經大亮,堂前寬闊的練武場上,卻空曠至極。往日卯時剛至,練武場上就已經演練聲起人聲鼎沸了――想是因昨日的突發劫道事件留下的後果無疑。


    無色堂下有一不高不矮的木質台階,寧朝暮正一臉嚴肅地坐在最下麵一層台階上苦苦沉思。眉頭緊蹙,嘴裏咬著半截不知道哪兒撿來的樹枝,時不時地低下頭在地上塗塗畫畫。


    “……橫天宮的主要影響範圍是在荊國,所以我肯定不能藏身在荊國。”皺著眉,正欲塗掉地上寫的荊國二字,但轉念一想:“但是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說不定最後還真得在荊國保命。算了,待定吧。”便隻在荊國上畫了一個圈兒,不再理會。


    “荊國的南麵是南洋越國,與這片陸地之間隔著大海,在地域上來看應該是最安全的。但是路途遙遠,渡海還容易遇到風暴,有極大的葬身魚腹的危險。而且聽說那邊語言不通極為仇外,喜歡幾個男人分享一個女人……刁民!十足的刁民!”在南洋越國上畫上一個圈兒。


    “荊國的北麵是連綿萬裏的草原,屬北蒼國。國內各部落首領劃分領地眾多,人員複雜,易於隱蔽不易被發現。的的確確是個好地方……”寧朝暮喃喃自語道。


    “可惜北蒼國人外貌與我們相差太遠,風俗習慣也大相徑庭。如果選擇北蒼的話,那勢必要過上整天易容以油膩膩的肉食為生的日子無疑,這也太痛苦了。而且據說那裏缺水,十天半月都可能洗不上澡……”沒由來地一抖,拿起樹枝在北蒼國上又畫了一個圈兒。


    “荊國的東麵是幽雲山,過了幽雲山往東是夏國。可是……橫天宮就在幽雲山上,八成還沒等我偷渡過去就已經被抓起來一百遍了,不行不行……”在夏國上重重地打上一個叉。


    “那就隻剩荊國西麵了,我想想……他大爺的,荊國西麵不是成國麽!好不容易從成國逃出來,差點搭進去一條命,即便爹爹至今無訊,暫時還是不回去為好。”最後在成國上打個叉。


    把半截樹枝重新咬回嘴裏,寧朝暮看著一地的圈圈叉叉欲哭無淚。天下之大,就沒有她區區一個弱女子的藏身之處麽?!該死的老混蛋卦春秋!招惹誰不好非得招惹橫天宮那個龐然大物,到最後還得老娘自己擦屁股。


    不行,不能這麽坐以待斃。我得先去把那兩個禍水處理掉,以絕後患!


    想罷,寧朝暮起身風風火火地往前走,沒走兩步和同樣風風火火來報信的花小霞撞個滿懷。寧朝暮怒從中來,對著花小霞拳腳相加一陣招呼,打的他抱頭求饒。花小霞抱著頭捂著臉,心裏默默流淚:為何終傷於我乎……


    拎著明晃晃的殺豬刀站到雞窩棚之外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他捂著被打成熊貓的臉,一瘸一拐地跟在寧朝暮身後,精神萎靡。眼見大當家的手持廚房那把殺豬不沾血的寶刀一腳踹開雞窩門的時候,他被嚇愣在了當場。隨即撒丫子往回跑:“不好了卦姥爺,大當家的要殺人了!快來救命啊!”


    寧朝暮拎著到臉色陰沉地往前走,逼人的煞氣讓窩棚裏的雞亦是不敢輕舉妄動,瞬間安靜了許多。迷迷糊糊睡著的嶽越被踹門聲驚醒,揉揉眼睛,卻見眼前站著一個風姿綽約的緋衣女子,容顏精致,猶如天仙下凡。


    嶽越弱弱的問:“您就是大當家的麽?”


    寧朝暮聽聞,蹲下身子,捏捏嶽越滿是灰塵卻扔顯水嫩嫩的小臉,展顏一笑:“沒錯,我就是馭龍嶺旋風寨的大當家。”


    “那……那您劫了我們回來是……是想……”


    “劫你們回來當然是為了殺了燉肉啊!你看這水嫩的小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孩子。這樣的質地,清燉是最好吃的了,沒有那些奇怪的味道,口感最好,姐姐最喜歡吃……”說著,寧朝暮笑的風情萬種,拿刀側拍了拍嶽越的臉。


    “像你身邊這個呢?就不能清燉隻能紅燒。他年紀略長骨肉長開,又是練武之人,肉質偏硬且有雜味,紅燒可以很好的遮掩骨肉本身所帶的那些個不好的味道,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比較下飯。哈哈哈哈。”寧朝暮仰天長笑,心想,你們兩個混蛋折騰的老娘一晚上沒睡,不好好嚇唬嚇唬你怎麽夠本。


    “我……我……你這個大魔頭,大魔女,你這個……嗚嗚……”嶽越眼淚汪汪,還未說完便哭了起來。原以為是柳暗花明。雖然被綁上山來壓寨,起碼對方大當家的是個女人。可是誰曾想這個女人居然存的是這樣的惡毒心思。少爺至今未醒,可我為什麽醒那麽早!如果也像少爺一樣昏迷的話,或許就感覺不到疼了吧……思緒至此,嶽越悲意更甚,哭聲響徹雲霄。


    “咳咳……這位小姐,煩請不要欺負我這弟弟了,他自幼膽子小,經不得嚇。”說話之人正是清醒過來的嶽燼之。嶽越眼見自家公子醒了過來,立馬撲倒在嶽燼之懷裏,這一早上一個人麵對兩個魔頭的委屈爆發開來,瞬間哭濕了少爺的衣襟。


    寧朝暮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細致觀察劫回山寨的這個男人。隻見他身形頎長,玄衣得體,腰間斜掛白玉長笛。輕撫小公子頭頂的手手指修長勻稱,骨節漂亮有力。再往上看,一頭長發以玉簪鬆散束之,劉海斜搭,散落在身後。一張臉更是劍眉朗目,鼻梁挺直,端的是俊逸非凡。昨日山林之中隻是讚歎於這位公子的利落身手,不曾想居然是如此不凡的人物。


    “不哭不哭,少爺這不是醒過來了麽。想必姑娘就是寧寨主吧?”一邊伸手撫摸著嶽越頭頂,一邊轉頭看向出言恐嚇的寧朝暮,玄衣公子眼神平和淡然,沒有絲毫虎落平陽的狼狽。


    “早聞馭龍嶺旋風寨寧大當家頗有俠名,劫富濟貧,除暴安良,端的是俠骨柔腸,巾幗不讓須眉。”


    “過獎過獎。”寧朝暮麵色略有尷尬,手中的刀悄悄往背後藏了藏。


    “不知此次寧寨主將我兄弟二人請上山究竟所謂何事?”


    “我……我請你們上山是為了……為了……”寧朝暮結結巴巴,不知如何答之。老混蛋卦春秋隻說一定要把人留下,卻不給隻字片語的原因。


    此時花小霞從雞窩門外探頭進來接茬道:“那是因為我們大當家的看上你了唄!”聲音震天響:“撲啦啦”嚇飛了一群雞。


    寧朝暮轉頭,在漫天飛舞的雞毛下狠狠地瞪了花小霞一眼,順手丟出了手裏的殺豬刀。卻不料花小霞喊完這句話後立馬轉身就跑,瞬間連人影也看不到了。隻餘殺豬刀插入門邊的木圍牆上,入木三分。


    “花小霞你這輩子別讓老娘看到你!”寧朝暮河東獅吼順風直至三裏之外,一不做二不休轉頭叉腰對嶽燼之說:“沒錯,老娘劫你是因為看上你了。”


    奔跑在寨子裏的花小霞眼淚汪汪,大當家的,那句話是卦姥爺讓我說的,您可不能又怪罪在我頭上啊!我怎麽能這麽命苦,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又是百年身……


    旋風寨西苑的卦春秋卦老爺子此刻剛剛雕完兩個木雕,一男一女,臉麵讓人著實眼熟。他嘿嘿一笑,不知從哪兒扯一截紅線,將兩人牽起。


    “寧丫頭,嶽小子,這是天賜的機緣啊!莫要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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