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遙皺眉望著屋內王寺卿的背影,沒來由感到些許不安。


    那老頭明明手無縛雞之力,空有滿嘴官腔,以及為官多年蓄養起來的一身傲氣。


    可不知為何,當對方無比平靜的走向小屋,似乎已經將今夜的這場冒犯暫且擱下時,秦逍遙卻總感覺那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或許往後的某些日子,執筆人將會迎來王寺卿無比瘋狂的報複。


    但他卻始終無法現象,對方究竟能做些什麽。


    不要說他隻是一個退出官場多年的前任寺卿,哪怕朝中仍有許多人脈,但又有幾人真的願意為他,去與如今聲勢極大的執筆人作對?


    就算他現在仍在朝中任職,手握大理寺的重權,背後有刑部以及都察院做支撐,但這又能對執筆人造成什麽威脅?


    畢竟這些年來,執筆人本就一直受到三法司的聯手攻擊,不還是依然堅挺的屹立於鎮魔街最核心的一環地段,牢牢坐穩了大魏探案界最高學府的位子?


    有些人窮極一生,哪怕背負滿身怨恨,注定也隻能將所有苦果咬碎往肚子裏吞。


    這種感覺秦逍遙年輕時候有過,對此他頗有些感觸。


    好在如今身處高位,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再去看更多人的臉色行事。


    就算有仇,當場也就給報了,不會給仇家更多的喘息機會。


    唏噓過後,他不再去想太多。


    權當是王老頭故作高深的威脅罷了。


    再有片刻,秦逍遙回首掏出了一支專屬於司長大人的特製穿雲箭,引線一拔,火光一衝,散落的煙花蓋過了漫空驕陽。


    不消片刻,府宅長街之上,無數人影紛紛而至。


    來者大都是執筆人的銅牌和木牌,由銀牌邱藍領隊。


    他們也不走正門,直接過牆而入。


    來此並未多言,隻是大喊了一聲,“拜見司長大人!”


    聲音極大,順著漸起的風聲湧向城外。


    隨後便冷眼向前,等待著秦司長最後的命令。


    府宅內的丫鬟下人們全都往後退了一步。


    大管家亦躲到了一邊。


    領頭護衛以及手下的人同時咽了口口水,默不作聲保持著足夠多的低調。


    開什麽玩笑,執筆人這是把老巢搬過來了不成?


    從內院到外院,從地麵到屋簷,再到半空間,清一色的黑衣製服身影靜默而立。


    雖然平均修為不算高,但勝在人多啊。


    一眼望去,猶如黑雲壓城,卷起數不盡的肅殺之氣。


    所有人雙手負後,麵無表情,冷漠的像是一塊塊冰冷的鋼鐵。


    強大的壓迫力隨之而來,逼走了驕陽之下升起的最後一絲暖意。


    等到人員到齊,秦逍遙當機立斷,隻說了一句話,“全部帶走!”


    刹那間紛亂四起,王宅護衛們第一個被扣上枷鎖。


    領頭的那位五樓武夫更是享有優待,先是被冷眼寒麵的銀牌邱藍一劍封住了武道氣息,確保他不會中途搗亂。


    後又被七八位銅牌聯手架著離開了這裏。


    護衛們都被帶走了,剩下的丫鬟下人們自然隻能束手就擒。


    大管家示意大家不要慌,他根本不需要執筆人動手,自己已經主動放下所有戒備,帶頭朝著執筆人衙門走去。


    丫鬟下人們隨後跟上。


    畫麵十分和諧。


    倒是府宅內的親眷們不依不撓的鬧了好一陣。


    這些人平日裏心氣本就極高,仗著老寺卿和小少卿的名號作威作福慣了,誰的麵子也不給。


    此時眼見執筆人拎著枷鎖來拷他們,當即就掙紮抵抗起來,情緒顯得十分激動。


    尤其是王懷臣的老娘,她剛從丫鬟們懷裏蘇醒過來,就看到府宅內外圍了這麽多的執筆人,不由又驚又怒又怕。


    兒子剛死,悲傷情緒尚未來得及回落,便又被人欺負到家門口,這老婦人氣得差點吐血。


    她當場撒潑,一爪子逼退了兩名前來抓捕自己的小木牌,怨毒的目光四下掃射,很快就發現了前方提劍而立的逼王冷長空。


    婦人目光短淺,眼見這耍劍的漢子氣焰如此囂張,逼氣正盛,下意識以為他就是最大的頭頭。


    於是很快,她發出了一陣無比尖銳的叫聲,然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冷長空麵前。


    二話不說,雙手上下舞動,毫無章法,偏又殺氣騰騰的撓了下去。


    同時嘴中潑婦罵街般的哀嚎起來,“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官賊!害死了我的兒子,現在又來府上胡亂抓人,我跟你們拚了!”


    在那一瞬間,逼王有無數種手段可以將那兩隻爪子給剁碎。


    可殺一個剛死了兒子,此刻悲憤交加的弱婦人可不是他的作風。


    況且這老婦人的身份還不一般,前任寺卿的夫人,牌麵還是有的。


    據說娘家的背景也不小。


    不好胡亂對她怎麽樣的。


    所以他不曾出手,重劍反而歸鞘。


    為免傷到老婦人,環繞周身的六樓劍意也隨之散去。


    清風斜陽之下,他歎了口氣,擺出高手的姿態,輕聲勸說道,“這位夫人,你且聽我說,千萬不要莫衝動,以免自誤,我們執筆人做事從來都很講道理,若是……你嗎!你這老娘們來真的啊!”


    逼王苦口婆心的話尚未說完,老婦人布滿殺氣的爪子已經來到了他的麵門。


    看似平平無奇的老婦人,出手卻是快如閃電,一看年輕時候就沒少跟人過招。


    電光火石之間,逼王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五道深刻的爪痕。


    有血漬快速滲出,雖很快便被體內劍意給消融殆盡,但那火辣辣的痛覺卻還是深深刺激到了逼王的驕傲心靈。


    他氣得怒火中燒,當場就要拔劍,好在周圍的幾位銅牌死死拉住了他,這才艱難阻止了他散發逼氣。


    老婦人氣勢卻不減半分。


    眼見冷長空被人拉住,她當場就來了精神,跳起來就要再次撓他。


    府宅內的親眷們見夫人這麽猛,個個都興奮起來,紛紛卷袖抬爪,朝著來到身前的銅牌們撓去。


    執筆人辦案不怕窮凶極惡,就怕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潑辣刁民。


    銅牌們慌的不行,既不想被對方撓到,也不想傷到對方,隻能左右騰挪,快速閃避。


    就連銀牌邱藍都有些無奈。


    隻能大聲嗬斥著那些老媽子快點住手,奈何收效甚微。一時間府宅內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秦逍遙在一旁氣得瑟瑟發抖。


    嗎的執筆人追凶探案史上,何時遇到過這般憋屈的事情?


    他大步向前,體內真力瞬起,正準備擺出自己執筆人大司長的威嚴來。


    卻不想有人比他更快站出來鎮場子。


    曙光下,沉默許久的李三思忽然走到了愈戰愈勇的老婦人麵前,他揮手撥開了身前苦不堪言的兩位銅牌,看著那雙幹枯中帶著無比狠戾氣息的爪子朝著自己當頭落下,冷笑一聲後,他也抬了雙手。


    左手稍作抵擋,將老婦人的爪子毫不留情的握在掌心。


    右手則猛然上舉,瘋狂蓄力,而後又在老婦兒無比驚愕的眼神中,快速落下。


    伴隨著一陣猛烈的破空聲,落在了她的右側臉頰上。


    伴隨著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老婦兒高高飛起,大口吐血,最終以無比慘烈的方式落在混亂的人群中,當場昏死過去。


    場間鴉雀無聲,人潮瞬間驚寂。


    所有府宅親眷呆呆的望著倒地生死不知的老婦人,一時間全都被嚇到了……這是哪裏冒出來的小銅牌,咋還真敢對夫人動手?


    逼王和邱藍也全都驚到了。


    他們同時望向李三思,眼裏閃爍著敬佩的光……還得是你啊!


    李三思冷眼掃視全場,府宅親眷與之對視絕不敢超過三秒。


    人就是這樣,欺軟怕硬是本性。


    麵對的都是銅牌,可是隻要有一人發狠,他們就全得認慫。


    “執筆人辦案,誰再敢從中阻攔,下場絕對比她還要慘!”


    李三思靜默原地,冷聲喝道,“話我隻說一遍,怎麽做是你們的事,要是還有誰覺得自己行的話,不煩再來鬧一個看看!你看我辦不辦你就完了!”


    聲音不大,威脅力卻十足。+


    聞言至此,府宅親眷敢怒不敢言。


    諸多銅牌鬆了一大口氣,望向李三思的眼神中閃爍著敬佩的光。


    “全部拷走!若有反抗,當凶手論!”


    李三思再次大喝一聲,這次卻是對著其他銅牌說的。


    銅牌命令銅牌,這本不合理,可在場卻沒人覺得不對勁。


    有些人啊,天生就是主角,命中注定就是領導者。


    不服都不行。


    李三思一出麵,鬧劇很快結束。


    府宅內除了屋內的王寺卿和他的死鬼兒子,所有人都已被帶回執筆人衙門。


    至於這對父子倆怎麽處置,秦逍遙沒有硬性要求。


    隻是命令金牌李青山在此鎮壓看守,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內院不準任何人進出。


    再晚些時候,秦逍遙等人亦紛紛離去。


    忙碌了一整夜,卻無暇休息,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艱苦的探案之旅。


    冷長空照舊禦劍而行,當然,身後依然跟著他的鳳起小老弟。


    匆匆而過的冷風之間,逼王忽然問了句,“鳳起,都知道王懷臣是被厲鬼所殺,為何還要扣押府內所有人?抓鬼之案本就忙的焦頭爛額,何必還要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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