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入國門一事雖已成事實,但就目前的情報而言,這個消息也隻存在於執筆人的高級卷宗中。


    由秦逍遙親自掌管,楊千殺負責領隊調查。


    當然,冷長空和蘇羨身為楊千殺最信任的兩大銀牌,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除他們之外,也就隻有負責把控全場的當今神皇,以及扮演著特殊角色,同時被秦逍遙寄予厚望的李三思有資格知曉。


    哪怕刑部和大理寺也被神皇委以重任,責令他們一同辦案,務必要在半個月內抓住周年林,但兩個部門的大佬也隻當是陛下太過於惱怒周府凶殺案的殘暴,所以才無比迫切的想要抓凶手回來嚴懲。


    另外可能考慮到周年林乃當朝僉督禦史,堂堂正四品大員,代表著大魏朝廷的臉麵,卻如此心狠,毫無人性的殘殺一百三十七人命,這要是傳出去還得了?


    不僅會惹敵國笑話,當朝百姓也會無比心寒。


    所以此案必須調查清楚。


    非知情人,絕不會把周府的這場凶殺案和鬼怪聯係到一起。


    隻當是一場尚不知緣由的滅門之禍。


    而執筆人之所以不願意散落真實消息,目的自然是不想引起恐慌。


    若有更多的人知曉鬼怪的存在,各自興起的負麵情緒便成了鬼怪最喜歡的養料,反而會壯大它們的氣焰。


    大魏朝的國運也會因此被削弱的更加厲害。


    風起時,李三思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既然劉侍郎並不知道周年林已被鬼附身,自然也就不會對其抱有太多的防備。若是此時厲鬼性起,再次大開殺戒,周府的慘案豈不是要在侍郎府衙重現?”


    想到這裏,小銅牌深覺形勢緊張,剛準備不顧一切的衝進去挽回局勢,左侍郎府那扇無比氣派的雙開大門卻忽然被人從裏麵推開了。


    沉重的門軸轉動聲在黑夜中驚起,像是厲鬼的哀嚎,淒厲中帶著幾分肅殺。


    李三思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大步,左手掐劍訣,隨時準備喚一聲劍來。


    感受到三道劍氣中所蘊含的至陽氣息後,他才稍覺心安。


    身子也莫名挺拔了些。


    右手則握住了一個印刻有執筆人logo的金色筆筒,筆筒最上頭留著一根長長的引線,那便是衙門裏的求救信號。


    事到如今,可以隨時準備搖人了。


    以三大金牌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趕到。


    嚴陣以待關頭,兩個人影自門內走出,皆低著頭,神情被暗影掩埋,一言不發,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兩人李三思都認識。


    一位便是這間高宅大院的主人,刑部左侍郎劉叔文。


    另一位則在白鹿門之案時與之有過短暫的接觸,那位年輕的正四品大員,大理寺少卿王懷臣。


    姓王的怎麽在這?…李三思心中疑惑剛起,隨之又釋然,“三法司都是一家人,這位王少卿和周年林的關係也是相當的不錯,深夜至此,定是來與劉叔文商量該怎麽幫周年林度過這個難關的。”


    “害!可真不能小瞧這些人之間的同朝情誼,明知周年林犯了死罪依然不離不棄,難怪三法司這些年能一直團結在一起對抗刑獄司。”


    “刑獄司三部門要是也能覺悟這麽高,心往一處使的話,隻怕早就給三法司幹趴下了。可惜,這些年來三位司長大人一個個都想著單幹,照此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要被三法司摘了自己大魏探案界最高學府的帽子……”


    心緒百轉千回,李三思很快又醒過神來,“既然他們兩個平安出來了,說明侍郎府並沒有出事,那隻鬼呢?難道不在這裏?”


    羅睺感之心聲,很快否定道,“那隻鬼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濃鬱了,本尊敢保證,他一定就藏在侍郎府中!”


    哪怕它如此篤定,李三思依然不置可否,到底在不在,還是得先進去看了才知道。


    所以劉侍郎和王少卿出來後,他並沒有當場離開,而是裝作剛好從門口路過的樣子,腳步聲刻意沉重,很順利的引起了門前兩人的注意。


    王懷臣剛剛抬起頭來,準備和劉叔文告別,聽到腳步聲後頓時神色微凝,冷眼望去。


    見到李三思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表情微僵,很快眉眼間便出現了一縷微弱的戾氣,一閃即逝。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不再吊李三思,與劉叔文輕聲交談幾句後便大步離開。


    路過李三思身邊時,他雙手負後,腳步不停,卻刻意的昂起頭來,顯得很是驕傲。


    似乎完全沒有將這枚小銅牌放在眼裏。


    甚至抱有足夠多的敵意。


    整得李三思很是懵逼……不就是在白鹿門之案中殺了殺你們三法司的威風嘛,有必要擺出這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也太小肚雞腸了點!


    他卻不知道,白鹿門之案中的交鋒隻是王懷臣心有嫉恨的開場。


    真正讓他對李三思產生敵意的原因,還是因為當朝長公主。


    整個朝廷都知道,大理寺少卿王懷臣是長公主的眾多愛慕者之一。


    並且是最有實力的一位愛慕者。


    他家世代為官,個個都曾是大魏朝的中流砥柱,可以說家世顯赫。


    他本人相貌英俊,性子剛強卻又對人溫柔,無不良嗜好,身後仰慕他的女人可不在少數。


    年僅三十出頭,便已經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除了家裏人的打點外,他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


    這麽多年的為官處事之道,已經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本領極大,前途無量,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近乎完美的一個男人,卻從沒有被長公主放在眼裏過。


    但他從沒有想過放棄。


    堅守著對長公主的那份喜歡,努力成長,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能光明正大走進長公主的閨房。


    這是一個美麗且遙遠的夢。


    他做了很多年,不願意清醒。


    卻在潛龍之巔談判的那一天,被一個叫李三思的小銅牌給打破了。


    那一天千萬人注視下,李三思與長公主的親密姿態足以說明二人之間的關係很不簡單。


    而李三思也是長公主這些年來,第一個願意公之於眾的一個男人。


    他在她心中的意義肯定不簡單。


    這讓王懷臣很不好受。


    不,應該說是相當的不好受。


    他自然不敢去恨長公主,隻能把所有的嫉恨都放在了李三思身上。


    日益增加,逐漸飽和。


    今夜的態度便是他內心情緒的外放。


    有想過克製。


    卻無法克製。


    可憐小銅牌莫名其妙在朝廷裏又多了一位相當有實力的對手。


    搞得他相當不爽。


    王懷臣的背影逐漸遠走,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三思罵了句娘,隨後收回目光望向了門前靜立的劉侍郎,“我哪裏惹到他了?”


    劉侍郎搖頭苦笑道,“他就是這樣,性子比較冷清,並不是針對你,別放在心上。”


    語氣中帶著些許疲累,並沒有往日那般渴望招攬李三思的熱情。


    小銅牌覺得蹊蹺,剛準備開口,劉侍郎的聲音忽又想起,“這麽晚了,鳳起小兄弟怎麽會來到我這侍郎府衙?來找我有事?”


    聲音看似平靜隨意,但李三思還是聽出了一絲警覺。


    他早已想好說辭,“沒事沒事,隻是剛剛從聽雲軒出來,想從皇城抄近道回到執筆人新兵營,卻不想路況不熟,誤打誤撞就走到這裏來了。”


    說完他又刻意的朝著門後的院落看了一眼,驚歎道,“沒想到竟是劉大人您的府邸,如此威嚴壯觀,配得上你今年的身份……單從外麵看便已如此氣派,想來裏麵應該更加奢華吧?”


    字裏行間透露著想進去瞻仰一番的念頭。


    劉侍郎卻明顯興致不高。


    他今夜煩心事太多,本不打算再繼續客套,但想想自家尚書大人對這枚小銅牌的器重,搞不好日後真有可能將他招攬進刑部來。


    到時候大家就是同僚了,關係不好處得太僵,便隻能強行壓下了心頭的不耐。


    隻是象征性的回了句,“明日鳳起小兄弟若是有時間,不妨就過來我這坐坐,到時候我把尚書大人也喊上,大家一塊兒喝喝茶,聊聊天,如何?”


    說完他有意無意的打了個哈欠,表現出足夠疲累的姿態。


    料想正常人應該都能聽出自己話裏的逐客之意吧?


    可他越是這樣,李三思就愈發覺得不對勁。


    平日裏對自己的態度可不是這樣,也太敷衍吧?


    這麽不想自己進去,看來周年林真的在裏麵!


    “別啊!別等明天了!衙門裏現在忙得很,也不是說出來就能出來的。”


    李三思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劉大人,在下可從沒見過這麽氣派的大宅子,您可得帶我好好看看……”


    說完也不等劉侍郎反應過來,他便直接衝了過去,二話不說拉著對方就往院子裏跑。


    搞得劉侍郎很是被動。


    同時心裏升起了更多的警覺。


    神皇要求執筆人徹查周府凶殺案一事他是知道的。


    如今沒過多久,這枚據說是大魏朝百年難得一見的探案天才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府邸門前。


    是真的巧合,還是有所預謀?


    這枚看似神經大條的小銅牌,到底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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