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過後,長公主回到了聽雲軒,表麵上對於小情郎的失蹤保持淡定,沒有在下人們麵前失態。


    實則內心十分憂慮。


    空蕩蕩的沒有半點著落。


    一向不缺男人的她,此刻竟然在想,若是鳳起真出了事,自己以後可怎麽辦?


    雖相處不久,卻已耳鬢廝磨過,內心的渴望與身體的糾纏都讓這位集榮華富貴於一身的公主殿下,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感情的世界就是這般妙不可言。


    她喜歡他,與身份無關。


    隻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異性摩擦,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念著他,沒有理由。


    卻又好像有無數個理由。


    如果他能夠平安回來,她一定會原諒他招嫖過夜的行為。


    並且會用往後時光做出反思,是不是自己在他麵前表現的還不夠完美,不夠誘人,不夠主動,才會讓他流連於風月場所?


    以至於落了個這般下落不明,生死難料的下場。


    寢宮內,長公主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流雲和飛鳥,所思所慮,很是惆悵。


    小桂子望著長公主的背影想說些什麽,卻又不敢擅自打擾。


    隻能默默的關緊房門,選擇退下。


    但他沒做任何停歇,稍作調整,便徑直往皇城內趕去……曹公公啊曹公公,你可千萬要照看好李大人啊,別真給他去了勢,做了太監,那樣的話公主殿下可真就要殺人了呀!


    小太監前腳剛走,楚白狼便提刀而至。


    他在後院小花園找那些年輕公子哥磨了一個時辰的刀,胸中怒意已經傾瀉大半。


    此刻心情本就放鬆了些,加上得知長公主已經回來,並且據說那枚可惡的小銅牌也並沒有被找到,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心中不由更加舒爽。


    一向冷漠沉靜,不苟言笑的他竟然在路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整的路上碰到他的丫鬟和太監們很是懵逼。


    個個都在猜想楚侍衛莫不是練刀練到走火入魔了?


    心情大好的楚白狼對於眾人的反應並不在意,他隻知道自己現在很快樂,心情很美妙。


    直到站在長公主寢宮外時,他才稍稍收斂了些,刻意的板起臉來,恢複到往日的淡漠姿態,隨後輕輕推開了房門。


    身為長公主的貼身侍衛,從前的他一直都可以隨意進入她的寢宮。


    不管長公主是在休息還是更衣,他都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沒有半點避諱。


    對此長公主也一向默許。


    隻是此刻喜悅的情緒衝昏了他的頭腦,以至於忘記了早在李三思來此之後,長公主便已剝奪了他這一特殊權利。


    甚至將他趕去了外院,沒有特殊申請連內院的大門都進不來,更別說寢宮了。


    所以當那扇朱紅色的房門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仍在窗前憂慮的長公主回身而望,看到那個熟悉的提刀身影時,她臉上的憂傷情緒瞬間退去,眉眼間頓時湧上了一層可怕的怒意。


    楚白狼卻毫無所覺,他握緊古刀,放平心緒,望著窗前冷豔無比的長公主,正準備聊表安慰時,對方那冰冷到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卻已當先響起,“楚白狼!本宮說了多少遍,這間屋子你沒資格進!”


    此話一落,楚白狼如遭雷擊,整個人頓時僵持在了原地。


    他的右腳已經抬起,堪堪越過門檻,尚未落下,此時就這樣懸停在半空,進退兩難的處境頗為尷尬。


    他望著長公主,嘴角動了動,似乎欲言又止,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


    而長公主此刻心心念念的全是那枚小銅牌,哪裏有空搭理楚白狼?


    見他仍不識趣,看上去沒有要走的打算,直接一聲“退下”,聲音清冷而肅殺,聽起來已經動了真怒。


    寢宮外的丫鬟和太監們已經聽到了動靜,紛紛湧了過來,然後便看到了楚侍衛和長公主對峙的畫麵。


    沒人敢說話,氣氛變得愈發沉寂。


    楚白狼握刀的手緊了緊,抬起的雙眸複又落下,他終於開口,在長公主麵前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溫柔腔調,“今早聽說公主殿下出門了一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便想著過來看看,心中焦急才擅自進入內院寢宮,還望公主殿下……”


    “關門!”


    話沒說完,窗前的公主殿下卻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耐心,懶得聽他廢話,直接下令關門逐客。


    自己則漠然轉身,繼續望向窗外,等待著小桂子回來複命。


    門外的一名小太監顫抖著身子走了過來,想要將寢宮的門給關上,卻發現楚白狼的右腳還在門內懸空,於是便大著膽子喚了聲,“楚侍衛,煩請收下腳,奴才好關門……”


    楚白狼沒理他,而是凝望著長公主的背影沉默了許久,心思百轉千回,此時的他,第一次有了想要離開聽雲軒,另謀出路的念頭。


    做一隻舔狗或許不難,但要做一隻一輩子隻舔一個人的舔狗,這難度可就大了。


    所幸楚白狼心性堅韌,向來不怕困難。


    所以猶豫很久,舔狗這條路,他還是決定繼續走下去。


    沉寂過後,他臉上的神情平複如初,然後說了一句話,“等您心情好點的時候我再過來……或者您有任何需要,隨時差人來喚我。”


    說完他便直接轉身,一言不發提刀離去。


    看他所行方向,依然是後院小花園。


    那些年輕公子哥已然成了他舒緩情緒,以及解壓的對象。


    沒過多久,聽雲軒裏的每一位下人,都聽到了小花園中傳來了一聲聲無比淒厲,無比悲痛的哀嚎和求饒聲。


    期間伴隨著一幕清澈無比的刀鳴之音,聲聲入耳,震人心魄。


    大家都知道,楚侍衛又在找人撒氣了。


    多年如此,早已習慣。


    且等上個把時辰吧,世界很快又會安靜的。


    再晚些時候,小桂子終於從皇城中回來。


    帶回來的消息很操蛋……李大人他,並未在皇城中出現過!


    也就是說,昨夜曹人往去往醉心樓麵見劍聖,隻是單純的奉神皇之命,前去告知對方,邊境戰勢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希望劍聖能夠早些動身奔赴戰場,支援軍神李密。


    至於李大人那邊,小桂子自然沒有直接去問曹公公,一是不敢,二是沒資格。


    但身為太監,最主要的就是消息靈通,並且會來事兒。


    所以他忍痛斥重金收買了和曹公公走得最近的幾個太監,以及摘花營的幾位成員,從他們口中得知,那一夜曹公公孤身而出,獨行而回,身邊並沒有帶上第二個人。


    這可就給小桂子整懵逼了。


    醉心樓找不見李大人,皇城中同樣找不見他,他還會去哪?


    寢宮內,長公主從小桂子口中得知鳳起並未被曹人往帶走後,她先是鬆了一口氣,至少不用擔心他會被迫進宮當太監了。


    隨後便是和小桂子一樣的擔憂和疑惑......四處找不見他,是真的出了事,還是他自己擔心被各方問責,所以藏起來了?


    或者,還有什麽別的可能?


    想到這裏,長公主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小桂子身上,沒來由問了句,“為何一開始你就如此確定鳳起是被滿城劍修給帶走了?”


    小桂子聞言一愣,下意識回道,“因為對於李大人公然招嫖一事,隻有您和劍聖大人會生氣,既然您未曾派人去逮捕李大人,那麽抓他的那個人,自然便隻剩下劍聖了......況且昨日奴才親眼所見滿城劍修在四處尋找李大人,加上執筆人新兵營周圍散落的劍氣以及明顯的戰鬥痕跡,應該不難判斷出李大人是被滿城劍修給帶走的。”


    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了片刻,自顧自嘀咕了句,“可為何偏就找不到人呢?沒理由啊!”


    疑惑關頭,長公主的聲音突然響起,“其實除了本宮和劍聖外,還有人同樣不滿於鳳起找女人這件事。”


    小桂子猛一下抬頭,“是誰?”


    語氣急促而熱切,聲音也突然變大。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的態度有失禮數,也不合身份,很快便又低下頭來,繼續保持著謙卑的姿態。


    好在長公主不以為意,她凝聲開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執~筆~人!”


    此話既落,不等小桂子做出反應,她便又繼續解釋道,“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執筆人大司長秦逍遙曾經定下過很有名的一套規矩,就是不準嫖妓,尤其,是不準去秦淮河嫖妓。違者,要麽打個皮開肉綻,再關個禁閉,要麽,就直接給趕出執筆人衙門。”


    “鳳起當晚招嫖過夜,風聲已然傳遍皇城,所以哪怕他在衙門裏立下過再大的功勞,秦逍遙以及一眾同僚對他再怎麽喜歡,隻怕也不可能公然偏袒他,壞了執筆人的規矩......所以本宮大膽猜測,昨晚逮捕鳳起的,並非滿城劍修,而是執筆人!”


    此話剛落,小桂子當場拍手叫好,“公主殿下果然心思縝密,分析的極有道理,奴才佩服!不過......”


    “別不過了!你這小太監什麽都好,就是腦子轉不過彎來,本大人一世英名,怎麽可能栽在那些愚蠢的劍修手中?”


    一個聲音突然在寢宮外響起,打斷了小桂子的後續質疑,“還是公主殿下厲害,這麽快就猜出我是被自家人給逮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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