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眾劍修神情振奮,劍心蕩漾。


    潛龍殿兩側樓閣間歡呼聲四起,劍吟聲不休,月下匯聚而成的劍意大河變得愈發澎湃,猶如眾人動蕩的心情。


    醉心樓的那位幕後大老板更是興奮到有些失態。


    劍聖將要落居醉心樓!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雖然隻有三天,但是從場間諸位劍修的反應來看,怕是要客流量爆滿了!


    三天時間賺得盆滿缽滿不說,往後的人氣必然也會因為劍聖的落居而瘋狂上漲,到時候換個“劍聖客居第一樓”的大牌匾,噱頭做足,從此來往於此的劍修遊俠定然會絡繹不絕。


    醉心樓一直被人戲稱為“郊區秦淮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隻能算是秦淮河的替代品,牌麵稍顯不足,對此醉心樓的大老板一直頗有微詞。


    他自認為醉心樓不管是地理位置,檔次和高度,亦或是姑娘的質量和服務水平,都不比秦淮河差。


    要怪就怪秦淮河起源悠久,曆史深遠,大魏建國多少年,它就開了多少年。


    早已深入人心。


    醉心樓身為後起之秀,能做到今天這樣的規模已經算是很有本事了。


    但是想要趕超秦淮河,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至少近三十年是無法做到的。


    可如今劍聖來了就不一樣了。


    這就相當於請了個明星代言,無論是知名度還是牌麵,蹭一下就上去了。


    雖說暫時還是無法與秦淮河相比較,但是隻要大老板運營的好,抓住劍聖這個點來做宣傳,往後的生意還真不一定比秦淮河差。


    甚至有短世間內趕超的可能。


    此時高閣之間,那位甩著滿身肥肉的醉心樓大老板慌忙起身,帶著身邊的幾位隨從迅速離開,他要盡快趕回去,為劍聖以及滿成劍修的到來做好準備。


    歡迎儀式肯定是少不了的。


    必須要讓劍聖以及跟隨而至的劍修們感受到醉心樓的熱情。


    姑娘們也是多多益善。


    這三天她們要全員加班,務必要將那些爺們兒伺候好。


    還有後勤的準備,酒水食材的供應,樓裏樓外的燈火和裝潢,都要提前妥善安排好,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怠慢了客人們。


    事關醉心樓往後發展,能不能趕超秦淮河,可就看這三天了。


    大老板雄心壯誌,無比興奮,數十年的苦心經營,如今終於看到了崛起的可能!


    他這一走,不少眼尖的劍修也隨之而去。


    他們是去提前預定房間的。


    劍聖落居醉心樓三天,怕是明早之前,樓裏的客房就會被狂熱的粉絲們一掃而空,甚至於周邊的客棧酒樓都會被提前占滿。


    沒有人能拒絕這個與劍聖麵對麵交流,請教的機會。


    此時劍聖站在原地巋然不動,卻將場間所有人的反應都盡收眼底。


    他很滿意。


    卻不喜形於色。


    淡漠的眼神最終落在了張首輔身上,“若無要事,我先走一步。”


    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原本稍顯嚴肅的神情卻已緩和了不少。


    顯然在場無數粉絲的熱情和馬屁讓他很是受用。


    張首輔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洛先生於醉心樓內一應花銷,全由戶部負責,一會兒我會讓人去和樓裏的夥計打聲招呼,記下帳便好,還有之前您所欠下的八兩九錢銀子,一並記上。”


    說完他便對著身邊那位七樓武夫赤心吩咐道,“去跟洛先生走一趟,替他安排好所有事宜。”


    “另外別忘了去兵部調些人,明日起鎮魔街上必然人滿為患,為免驚擾百姓,除了大魏朝的劍修外,任何人在這三日內不得踏入醉心樓,若有違抗者,抓起來再說。”


    赤心聞言應了聲,也不多話,直接轉身往醉心樓大步走去。


    劍聖望著赤心的背影,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猶豫了會兒,他問了句,“奔赴邊境的這三年,我有無俸祿?”


    張首輔神情一滯,沒明白什麽意思。


    難道堂堂劍聖還在乎這點錢?


    他想了想,回道,“這個陛下倒是不曾言明,但以洛先生的身份,應該可以按照本朝一品文臣的標準來發放俸祿,另外等您功成歸來,封地厚賞肯定是少不了的,這一點洛先生不必擔心。”


    “那就好!”


    劍聖說道,“免得到時候替我記了那麽多的賬,卻沒錢還給你們,修劍三百年,空有滿身劍意,兜中卻是空空如也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劍聖忽然笑了笑,似乎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場內場外的吃瓜群眾也跟著笑出聲來。


    不愧是劍聖大人,沒錢這種事從他口中說出來都是這麽清新脫俗,瀟灑隨意。


    張首輔也搖頭失笑道,“這個無妨,本來也沒打算讓您還。”


    “不行!一定要還!買賣歸買賣,人情歸人情,二者不可混於一談……尤其是你們大魏朝的人情,更是不簡單,能不欠就不欠。”


    劍聖臉色忽又嚴肅起來,“我實在不敢保證,以你們的作風,等三年後我從邊境戰場回來時,會不會再拿我欠錢一事來做要挾,到時候若是讓我再續約三年,這事情可不就麻煩了?”


    看得出來今日的這場談判已經讓他有些後怕了。


    此話一出,人潮驚寂。


    百官靜默。


    張首輔古板嚴肅的臉上也少有的露出一絲尷尬。


    他苦笑道,“您對大魏朝的印象就這麽差了嗎?放心,本官以人格擔保,您在醉心樓的所有花銷,絕對不需要您做任何形式的償還,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做個見證。”


    看得出來他有在努力挽回大魏朝在劍聖心中留下的不好形象。


    奈何劍聖卻直接搖頭,拒絕的很幹脆。


    他仍固執的要將這三天的酒錢房錢,以及之前欠下的八兩九錢銀子從這三年的俸祿中扣除。


    對此張首輔頗有些無奈。


    言及至此,劍聖再不願久留。


    他又和洛溪亭輕聲叮囑了幾句,意思就是讓她再耐心等待三天,出來後直接去醉心樓找他。


    隨後一道雪白劍芒直接落在了他的腳下,大有禦劍而去之勢。


    躲在角落裏不敢吭聲的李三思不由鬆了一口氣,心想劍聖終於要走了。


    若是他興致來了再提起他和洛溪亭的事,隻怕長公主那邊就真的無法解釋了。


    心有餘悸的關頭,卻見那道雪白劍芒並沒有當即離去,而是忽然來到了自己身前。


    李三思愣住了,他呆呆的抬起頭,與居高臨下的白衣劍聖對了個眼神,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下意識問道,“劍聖大人,您還有什麽吩咐?”


    與外人說話時,劍聖始終一張冷漠臉。


    高傲的姿態讓人敬而遠之。


    可知道這枚小銅牌與祭酒關係密切,又與自己的學生有一腿後,劍聖理所當然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嘛,說話和態度自然要親近些。


    月光下,劍聖禦劍於半空,劍芒籠罩下的他飄然似仙,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神聖感。


    可當他望向李三思的時候,雙眸間的情緒卻忽然變得無比溫和,就好像是在看洛溪亭一樣。


    他越是這個態度,李三思心裏就越慌。


    因為那意味著自己和洛溪亭之間的誤會就越來越大,自己海王的身份也將暴露的更加徹底……長公主那邊,還有得解釋嗎?


    “來大魏之前並未預料到溪亭竟然已經有了相好的人,所以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但作為長輩,既然見了你,自然不好空手……這樣吧,往後大魏朝許我的俸祿,扣掉我在醉心樓中的花銷外,其餘的,全部轉入你的名下。”


    劍聖望著李三思,用一種長輩關照晚輩的語氣笑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大魏一品文臣的俸祿?那得多少錢啊?...李三思心中感歎了聲真土豪,很是意動,表麵上卻露出難色,“這樣不好吧?”


    “不好還是不夠?”


    劍聖平靜看著他,嘴角笑容更甚。


    李三思有種被看穿心思的感覺,頓覺惶恐,不敢說話了。


    劍聖不以為意,他沉思片刻,再次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是第一次送人這種黃白之物,想想確實有夠俗氣,隻可惜此時身上確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要不然也不會......”


    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了下來,溫和的目光在李三思身上停留了許久,似是發現了什麽。


    片刻後,他劍眸微亮,繼續說道,“我想起來了,你走的劍道體係!是不是?”


    這又咋啦?難道我不配行劍道嗎?...李三思訕笑著低下頭,保持著低調的姿態,趕忙回道,“正是,踏足劍道不久,如今剛剛登上二樓,劍聖大人您見笑了。”


    劍聖擺擺手,很快說道,“沒什麽好見笑的,劍道之上,隻要不曾踏足巔峰,那麽不管你是二樓還是八樓,在我眼中都是不入流。”


    這是實話,沒有任何裝逼的嫌疑。


    在場無數劍修卻全部低下了頭,顯得有些尷尬。


    李三思也是全程尬笑,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劍聖不以為然,他忽然笑著俯身,湊近了李三思身邊,“既然行劍道,那我可就知道該送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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